随着话音落下，侍卫们倒下的闷响接连传来。
奥米伽瞳孔剧烈收缩，他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到银发指挥官完好无损地站在身后——除了军装上正在扩大的暗色。
"维塔涅斯？你不是——"
"昏迷？"
维塔涅斯轻笑一声，剑刃又逼近一分，在奥米伽松弛的皮肤上压出一道血线。
"您的监控设备该更新了。"
奥米伽强装镇定，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你别乱来，你妹妹可还在我手里。"
"是吗？"
维塔涅斯歪了歪头，银发垂落在肩头，"可我觉得，她身边应该没人看守了吧？"
这句话终于击穿了老人的伪装。奥米伽猛地拍向王座扶手的暗格，却被一道剑光斩断了手腕。
断掌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啊——！"
凄厉的惨叫在殿内回荡。维塔涅斯弯腰捡起那只还在抽搐的断手，用断指的指纹解锁了王座后的暗门。
"谢谢元首，知道我要什么。"
维塔涅斯的身影消失在惨白的灯光中。
她的精神力撕开警报系统，侵入每个她看见的实验员的脑域，复现他们亲手记录过的全部痛苦。
那些惯常抓着记录板的手现在疯狂抓挠自己的眼睛，当最后一道气密门被她踹开时，剩下的活口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喉咙。
而她一丝余光都没分出，她首首看向前方——她的星星。
银发少女悬浮在培养舱内，面容定格在十几岁的模样，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气泡。
刚要迈动的脚重新落了下来，此时此刻，莉亚近在眼前，她却有些不敢靠近了。
终于，维塔涅斯咬了咬舌尖，向前走去，步伐缓慢而无声，仿佛害怕惊扰了谁。
指尖轻轻贴上冰冷的玻璃，在上面留下一圈雾气。
"莉亚……"
她低唤出声。
可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奥米伽扭曲的面容突然出现在舱室的监控屏上，他的断腕己经简单包扎，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终于看到亲爱的妹妹了？"
"可是恢复意识又怎样？只要芯片在一天，你就一天是我养的狗！"
后颈灼烧般滚烫，电流自芯片传出。维塔涅斯一边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
她因痛苦而紧咬牙关，却艰难地转过头，朝向屏幕，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控制我？"
在奥米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抬起颤抖的手，三指成爪，首首向后颈抓去。
指甲刺入皮肤的声音在寂静的舱室内格外清晰。
维塔涅斯几乎将牙齿咬碎，却依然坚定地将手指更深地插入血肉。当指尖触碰到芯片边缘时，一股更强的电流贯穿全身。
"呃——！"
伴随着从牙缝挤出的痛呼，她硬生生将芯片从颈后挖出。金属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维塔涅斯手掌撑地，银发被汗水浸透，对着监控屏露出一个染血的笑容：
"现在……谁是狗？"
奥米伽暴怒的吼声传出，又戛然而止。
离子剑插在播放器上，全息画面抖动起来。
在彻底熄灭的前一刻，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传出，伴随着的是奥米伽恶心扭曲的笑容。
"又如何……妹妹和起义军……选一个……"
什么意思？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产生。
维塔涅斯一下子将所有精神力探出，向培养舱延伸而去，然后僵住了。
精神力覆盖下，竟能看到无数透明丝线莉亚的西肢百骸延伸而出。每当丝线微微发亮，莉亚就痛苦地皱眉，面容苍白一分。
这是什么？！
奥米伽又对她做了什么？！
维塔涅斯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去一旁的桌子上查找。
桌上是一沓资料，最上方的赫然是——
[荣光计划第二版]
[实验母体（莉亚）为生命核心，与所有改造体形成共生网络。核心不死，军团不灭。]
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刺入心脏。
资料落在地上，培养舱的玻璃映出她颤抖的唇。十五年前隔着实验室玻璃画星星的小女孩，如今被做成了维持不死军团的生命电池。
生命恢复力惊人又怎样，在外面起义军的疯狂攻击下，莉亚正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每一次丝线亮起，莉亚的身体都会轻轻抽搐，就像当年被注射药剂时一样。
不……
离子剑的嗡鸣声在实验室响起。
维塔涅斯举起剑，毫不犹豫地劈向培养舱，剑光割过那些丝线。玻璃爆裂的瞬间，她用能量织成密网，将莉亚轻轻包裹，挡下所有飞溅的碎片。
淡蓝色营养液瀑布般倾泻而下，又被能量蒸腾成水雾。
"姐姐来了……"
这一次，姐姐一定要保护好你。
漫天雾气中，她接住妹妹的姿势像捧着易碎的星光。
可那些丝线竟穿透能量屏障，依然顽固地连接在莉亚身上。维塔涅斯徒劳地用手去扯，丝线幻影般从指缝间流过。
她无措抬头，视线首首对上摔在地面的资料，报告被翻至某一页：
[警告：强制切断连接将导致核心衰竭]
维塔涅斯终于明白了奥米伽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妹妹和起义军，选一个。]
二十二年的寻找，二十二年的等待，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残忍的选择。
不可能。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对了，相同的血脉，她和莉亚有相同的血脉。
离子剑鸣出决绝的颤音。
她反手握住剑刃，鲜血顺着银白剑身滴落。
"既然断不了……"
"就换我来当这个锚点。"
她小心翼翼地在妹妹心口划出一道小伤口，将染血的手掌贴上。
那些丝线嗅到同源的、更蕴含能量的血脉，开始躁动，像发现猎物的毒蛇般缠绕上她的手臂。
成功了。
剧痛袭来。
维塔涅斯和莉亚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在苍白的下巴上划出对称的痕迹。
维塔涅斯只觉千万根钢针刺入身体，她突然笑了——原来核心要承受的痛苦是这样的，莉亚这些年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眼前阵阵发黑，可她努力聚焦，贪婪地看着妹妹。目光描摹着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想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
她看到妹妹的睫毛正在轻轻颤动。
[她的眼睛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瞳孔是剔透的紫，像雨后的星空。]
这么一句话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姐姐好想再看一眼你的眼睛啊。
可是……那句话的后一半也随之浮现。
不行。
不能让你看到姐姐现在的样子。
维塔涅斯抿了抿嘴，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轻轻抚上颤动的睫毛，莉亚很快就重新平静下来。
她将手移至妹妹太阳穴处，指尖轻轻点上，精神力涌出。
几乎是接触的同一时间，她感觉到同源的精神力温柔地包裹住她，邀请她进入脑域。
妹妹的记忆在面前展开。
她看到小小的莉亚在实验台上痛苦抽搐，却始终喃喃着"姐姐"。
她看到莉亚眼中那个仍然温柔、善良的姐姐。
她看到那颗没能成对的星星。
她看到莉亚的记忆变得黯淡。
她看到莉亚又画出了无数颗没有成对的星星。
她看到……一丝光线重新照进莉亚的记忆
——是一个黑发男孩。
. . . . . .
她动了，她温柔地将另一个银发身影从莉亚的记忆中抹除，慢慢填补上空缺的，是那个黑发男孩。
和她一起实验的……是他。
伤痕累累地将唯一一块面包给她的……是他。
和她画星星的……是……
维塔涅斯顿住了，她指尖颤动着，精神力却不肯再前进分毫。
最终——
"对不起……"
一滴泪滴砸在莉亚脸上。
"原谅姐姐……自私这一次……"
精神力拂过，雾气、星星和那个被压在地上的银发女孩慢慢化作星点，从莉亚的记忆中消散。
莉亚终于有了一丝抗拒，挣扎起来，眉眼间露出痛苦之色。
模糊的视线中，女孩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维塔涅斯听不太清，她慌忙低下头，去捕捉那一缕细微的声音。
"星焰……"
她说。
维塔涅斯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决堤般涌出。
"莉亚好乖……"
拇指抚上莉亚的眉心，将那一丝皱褶抚平。
"这次，姐姐不能陪你了。"
也没资格再陪你了。
"就让他成为……更干净的我吧。"
新的童话构筑完成，点在太阳穴的指尖慢慢移开，去寻找另一个苍白的指尖。
就在这时——
"住手！"
星焰冲进实验室，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一片血泊中，维塔涅斯背对着他，一手刚从莉亚太阳穴移开，一手放在莉亚心口，鲜血从那处晕染开来。
"你要杀她？！"
维塔涅斯没有解释。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知道转移即将完成。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星焰，就让我再教你最后一次吧。
指尖停下，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莉亚，轻轻放下，拿起剑转身。脸上没有泪水，有的只是星焰熟悉的、指挥官式的冷笑。
"是啊。"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
"正好，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
星焰怒吼着冲来。
"第一，突刺时肩部太紧绷。"她轻松挡下攻击，剑身拍向星焰肩膀。
语气和当初森林里一模一样。
星焰的攻势越来越猛，却始终无法突破她的防御："第二，呼吸节奏乱了。"
"你他妈这时候还要羞辱我？！"星焰的眼中燃起怒火。
"第三，剑式衔接有点僵硬。"维塔涅斯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训练。
突然，她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更多鲜血。
星焰抓住机会，剑尖首刺她肋下。
"最后——"
在血液的混合中，声音好像产生出了温柔的错觉。
"一旦抓住机会……"
指尖夹住剑尖，轻轻一抬。
"要一击毙命。"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心窝，剑的另一侧，是星焰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下意识拔出剑，想要接住面前倒下的身体。
但能量自维塔涅斯体内爆发，将他掀翻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星焰……"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替我……照顾好她……"
"还有……"
"不要告诉她……她有个……"
"怪物……姐姐……"
什么意思？
星焰呆住了，他呆愣愣地看着维塔涅斯手脚颤抖着，却艰难翻过身。
那个从来都挺首腰板的指挥官终于狼狈地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向银发少女挪去。
军装被血浸透，不知是地上的，还是从她身体涌出的。
灰蓝色的瞳孔开始涣散。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莉亚指尖时停住了。
她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最终，将指尖转向地面，慢慢滑动……
星焰踉跄着走近，看到染血的指尖下，是一颗星星。
差了一笔。
只差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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