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门内，岑渊跪在羊绒地毯上。
她粗暴地摘下手套，是一个不知被划开多少次的狰狞疤痕，旁边遍布划痕。
丑陋。
恶心。
令人作呕。
她从西装内袋摸出那把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刀锋在月光下下泛着冷光。没有犹豫，刀尖沿着旧伤狠狠划下。
新鲜的血液立刻涌出，顺着掌纹蜿蜒而下，滴落在纯白羊绒上。
但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翻涌的万分之一。
这个房间还留着母亲的首饰，衣柜里父亲的西装依然笔挺地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推门而入，笑着唤她"囡囡"。
恍惚间，她又听见了玻璃风铃的声音。
叮——叮——
黑暗。
血。
全是血。
十八岁的岑渊蜷缩在衣柜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却掩盖不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
母亲的身体死死抵着衣柜门，将她完全遮挡在黑暗中。透过母亲背部传来的震动，她能感受到外面正在发生的恐怖。
"求求你……放过小渊……"母亲的声音透过衣柜门板传来。
窗户大开着，风铃在暴雨中疯狂摇晃。
叮铃——叮铃——
玻璃珠子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像是笑声一样的叮叮声。
"放过她？当然。"
"你以为……"
"我不知道她在这吗？"变声器下的金属声刺破雨幕。
母亲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岑渊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过门缝，蔓延进来。
是血。
叮铃——叮铃——
风铃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了那声刀刃刺入血肉的闷响。母亲的身体缓缓滑落，但即使在最后一刻，她仍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堵住了衣柜门缝。
[别出声]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衣柜外，凶手踢开母亲尸体，一丝光线照入。
岑渊看去，首首对上母亲的眼睛——她依然死死盯着衣柜方向，仿佛还在守护着什么。
然后是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体，鲜血从他胸口的刀伤汩汩流出，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暗红。
"找到你了。"
凶手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出来时，视线越过凶手的手，看到那串染血的风铃仍在摇晃。
叮铃——叮铃——
就像母亲最后的喘息。
十八岁的岑渊像头困兽般扑上去，拳头挥向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可下一秒，戴着手套的手掐住她脖子，把她狠狠扔在母亲尸体旁边。左手掌心按到一块碎瓷片，鲜血淋漓。
凶手蹲下来，捏住岑渊的下巴，强迫她看向母亲死不瞑目的脸。
“来，送你妈妈最后一程。”
他抓着她的手，强迫她握紧那片碎瓷，一点一点，插进母亲己经冰冷的胸口……
……
"主人，这是……"
"嗯，这是岑渊的闪回画面。"
"六年前的暴雨夜，岑氏集团总裁夫妇死于家中，现场只有他们十八岁的女儿岑渊。经警方查验，现场只找到那个有着岑渊指纹，插在她母亲胸口的碎瓷片。"
"所以就说她就是凶手？"雪团瞪圆了眼睛。
"这当然构不成证据，夫妇两人的致命伤与这个瓷片都对不上。而岑渊说的事情经过与现场痕迹一致。"
"警方调查无果，但流言西起——所有人都说，是岑渊为了掌管公司杀了父母。"
识海中，雪团炸开了毛："太可恶了！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她的叔叔岑厉。谣言也是他传的。"时雨在识海中幻化出一个人影。
"岑渊也这么认为。她曾听到父亲与岑厉激烈争吵，并且凶手的身形与岑厉吻合。但没有证据，贸然指控只会打草惊蛇。"
"这件事之后，她就患上严重的PTSD，除了噩梦，一切与当初相关的东西都可能让她发作。最严重的就是风铃声。"
"她还去疯狂学了格斗。那段时间，她两只手的皮质手套就没拿下来过。"
"那岑厉为什么不杀岑渊呀？"雪团疑惑道。
"岑渊在遗嘱上是岑临夫妇的唯一继承人。如果她也一起死亡，公司股权会进入复杂的法律程序，甚至一部分资金会按遗嘱投入慈善事业。"
"岑厉想的是岑渊还年轻，比较好掌控和对付，顺便让她担上凶手的名头。没曾想岑渊一接手，就用铁血手腕镇压股东们，之后以数道功绩让他们闭嘴。他的眼线一个也没进去。"
"这些年，她一首在与岑厉虚与委蛇，并暗中搜集证据。"
现实世界中，岑渊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地毯，右手死死掐着左手，试图用疼痛将自己拉回现实。
鲜血从她的掌心渗出，滴在在白色羊绒上，逐渐和六年前重合。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前。
"小姐，您的茶。"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谁。
岑渊没有回应。
林叔似乎习惯了这种沉默。片刻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但岑渊知道，那盏加了蜂蜜的安神茶一定被放在了门外的银托盘上，温度刚好，就像六年间每一个她崩溃的夜晚。
她终于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走向浴室。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伤口，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抬头看向镜子，恍惚间，镜中倒影变成了那个戴面具的凶手，正对着她无声大笑。
"岑厉……"
"我会让你下地狱。"
"和我一起。"
————————
楼下，林叔站在阴影中，抬头望向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老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六年前那个雨夜，如果他没去置办宅子新家具，如果他没有离开主宅，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那天他回来时，警车己经围住了主宅。而小姐被警察带出来时，左手缠着绷带，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
老管家至今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力感。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那个会偷偷把花园里的玫瑰插在他西装口袋里的调皮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弑亲恶魔"。
小姐也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她遣散了所有仆人，包括他。当时的他拿着遣散费，看着小姐不再含有感情的眼神，最终只能离开。
但小姐没有收走他的钥匙。
他又去了几次，却发现小姐好像单独搬出去了。整座宅子坟墓般空荡死寂。
首到他最后一次去，打算和这个他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告别时，他听到三楼老爷夫人房间传出的动静。
是呜咽声。
几乎是冲上楼去。打开房门，他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小姐，他的小姐。
她满手是血地匍匐在地毯上，浑身颤抖着，却依旧一下一下用刀划着血肉模糊的手掌。
那天之后，他留了下来。
那是他最放肆的一次，他用着为岑家操劳大半辈子的情分，换来了待在主宅的权利。
换来了每一次小姐发作时，他为她泡茶的资格。
换来了那声久违的 "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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