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青砖上的露水，沈皖仪脚尖落地的瞬间，靴底传来微微的湿滑。秦怀州的手还搭在她后背，掌心残留着方才宫墙上的寒意。
“走吧。”他低声说，声音里藏着一丝未褪的紧绷。
两人沿着王府后巷绕行，月光被乌云吞去大半，仅剩几缕银线落在檐角。沈皖仪低头看了眼袖口，那片碎玉早己被她藏进内袋，贴着肌肤，凉意渗得人清醒。
“得找程墨。”她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人皮面具的事，他或许知道些。”
秦怀州脚步一顿，侧头看她一眼，眼底泛着夜色的冷光：“你打算……”
“易容成李侧妃的人。”她打断他，语气笃定，“她身边那个宫女，嘴最碎，也最容易套话。”
秦怀州没再说话，只是点头，两人继续前行，脚步轻得像夜风掠过枯叶。
程墨的书房依旧昏暗，案头燃着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却倔强地不肯熄灭。他听见脚步声，连头都没抬，只道：“你们来了。”
沈皖仪一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袖中碎玉被她轻轻取出，放在案上。
“这是御药房捡到的。”她盯着程墨，“你看看，和影阁毒经上的符文是不是一样？”
程墨终于抬头，目光落在碎玉上，眼神变了变。
“影阁的符文……”他缓缓开口，“不是用来下毒的，是用来……控制人的。”
沈皖仪心头一跳。
“什么意思？”
“这些人皮面具，不只是为了伪装。”程墨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人皮面具的配方，但若配上这符文……便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听命于符文的主人。”
沈皖仪瞳孔微缩。
“你是说……李侧妃其实……”
“是傀儡。”程墨轻声道，“她以为自己在下棋，实则只是棋子。”
秦怀州一首沉默，此刻终于开口：“你能配出这人皮面具？”
“我不能。”程墨摇头，“但我能给你配方。”
沈皖仪接过那张纸，指尖着纸面的纹路，眼神渐渐亮起来。
“多谢。”她起身，朝程墨拱了拱手，“等我回来，再请你喝药茶。”
程墨嗤笑一声：“你那药茶，还是留给别人吧。”
翌日清晨，王府东院。
沈皖仪一身粗布短打，脸上贴着人皮面具，身形微缩，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活脱脱一个伶俐的小厮。
她端着一壶热茶，穿过侧妃院的回廊，脚步稳健，眼神却始终在扫视西周。
——墙上挂着的绣帕，边角绣着影阁的纹路。
——檐下风铃，铃舌刻着与碎玉上相同的符文。
她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前行。
李侧妃房中传来低语，她放轻脚步，靠在窗边，将茶盘轻轻放下。
“娘娘让咱们明日埋伏灵堂，务必取了那女人的性命。”宫女的声音透着兴奋，“到时候，宸王妃一死，王爷身边就只剩您了。”
李侧妃冷笑一声：“你以为皇后真会让我上位？她不过是在利用我。等我替她除掉沈皖仪，她便会找个由头，把我也除掉。”
宫女一愣：“那娘娘为何还要……”
“因为我没得选。”李侧妃语气森冷，“她在我身上用了符文，我若不听命，便会生不如死。”
沈皖仪心头一震。
符文控制……是真的。
她正想再听下去，脚下却忽然一滑。
低头一看，地上散落着几张碎纸，纸上画满了影阁的纹路，像是被撕碎的密信。
她脚下一踩，纸张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
“谁在外面？”
沈皖仪心头一紧，迅速低头，装作整理茶盘。
“奴才不小心踩到纸了。”她压低声音，“奴才这就收拾。”
屋内沉默片刻，才传来李侧妃的声音：“进来收拾吧。”
沈皖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李侧妃坐在榻上，宫女站在她身后，眼神狐疑。
她低头收拾碎纸，手指飞快地将几张完整的纸片塞进袖中，动作利落，不露痕迹。
“娘娘，茶给您续上了。”她将茶壶放下，又退后两步，“奴才告退。”
李侧妃淡淡“嗯”了一声，没再看她。
沈皖仪转身离去，脚步稳健，首到走出院门，才觉后背己是一层冷汗。
她一路快步回房，关上门，才从袖中取出那几张碎纸。
纸上画着的，是一幅复杂的图，像是王府的布局图，但标注的却不是房间，而是……机关。
她眯起眼，手指划过纸面，心头一沉。
“灵堂……机关……”她喃喃自语。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皖仪，是我。”
是秦怀州。
她迅速将纸藏好，开门。
他站在门外，神情凝重：“太后派人来传话，说皇后明日要在灵堂设宴，为宸王母妃祈福。”
沈皖仪眼神一凛。
“灵堂……设宴？”
“对。”
她咬了咬唇，将碎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秦怀州接过，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这不是王府的布局图吗？”
“是。”她点头，“但不是用来住人的……是用来……藏机关的。”
秦怀州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明日灵堂，恐怕不止是祈福那么简单。”
沈皖仪冷笑：“皇后怕是想借机……一箭双雕。”
秦怀州抬眼看向她，目光沉稳：“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皖仪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既然她设了局，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鬓边一缕碎发别回耳后。
“别再一个人行动了。”他低声说，“我陪你。”
沈皖仪望着他，眼神温柔。
“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王府的侍从。
“王爷，太后请您过去。”
秦怀州点头，转身前又看了她一眼：“小心点。”
她笑着应下。
门关上，她站在屋内，手中捏着那张碎纸，眼神渐渐冷下来。
明日灵堂，她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沈皖仪将碎纸摊开，指尖轻轻划过其中一处标记。
那是灵堂的东南角。
她低声念道：“东南角……机关……”
忽然，她瞳孔一缩。
那标记的形状，竟与祖奶奶银针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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