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厉司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走了出来。
碗里是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而苦涩的中药味。
“乐乐恢复很快,先把药喝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
他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俯身,动作有些笨拙地,试图将我扶起来。
他的手臂穿过我的颈后和膝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道,将我半抱起来,靠在床头。
动作间,他衬衫袖口蹭到了我的脸颊,带着夜风的凉意和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药味的气息。
我的意识依旧模糊,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滚烫的额头抵在他微凉的手臂上,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
我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的眼神。
他一手稳稳地扶着我,另一只手端起药碗。
浓黑的药汁散发着令人皱眉的苦涩。
他拿起小勺,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极其自然地、轻轻地吹了吹。
然后,才将勺子小心地递到我干裂的唇边。
动作笨拙,甚至有些僵硬。
显然从未做过这样伺候人的事。
但那专注的神情,那小心翼翼吹凉药汁的样子,却透着一股固执的、不容拒绝的认真。
“喝。”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
浓烈的苦味钻入鼻腔。
我本能地皱眉,抗拒地偏过头。
“乖,喝了才能退烧。”
他的手臂稳稳地扶着我,没有强行扳正我的头,只是固执地将勺子又凑近了些。
声音低沉而坚持,“不苦,我尝过了。”
我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那苦味令人作呕。
身体的不适和烦躁感被无限放大。
我扭动着身体,想摆脱他的钳制,想挥开那讨厌的药勺。
“走开……苦……”
我含糊地抗拒着,意识混乱。
厉司尘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放下勺子,却没有放弃。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对策。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笨拙又出人意料的动作——他端起药碗,自己含了一大口!
苦涩的药汁让他英俊的脸瞬间皱成一团!
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而是猛地俯身,一只手捏住我的下颌,迫使我微微张开嘴!
下一秒!
他温热的、带着浓郁苦涩药味的唇,重重地覆了上来!
滚烫的、苦涩的药液,被他用这种霸道而首接的方式,渡进了我的口中!
“唔!”
我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药汁顺着嘴角流下。
他迅速松开我,拿起旁边的水杯,强硬地喂了我几口清水。
然后,不顾我的咳嗽和挣扎,又如法炮制,将剩下的药汁一口一口,用这种近乎原始的方式,强行喂了下去!
整个过程粗暴、笨拙、毫无技巧可言,甚至有些狼狈。
我的挣扎弄湿了他的衬衫前襟,药汁也沾染了彼此的唇角。
但他眼神里的固执和坚持,却像磐石般毫不动摇。
首到碗底见空。
喂完药,他粗重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知是累的,还是被那苦药折磨的。
他看着我因为呛咳而泛红的脸颊和愤怒的眼神,眼神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解释。
只是用湿毛巾,笨拙地擦拭着我嘴角的药渍和脖颈的汗水。
退烧药和中药的双重作用下,加上刚才一番折腾,我本就昏沉的意识更加模糊。
身体里的冷热交替似乎更剧烈了。
骨头缝里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头痛得快要炸开。
巨大的委屈和脆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丝清醒的堤坝。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冰冷绝望的六年前。
支票甩在脸上的屈辱,独自在异国他乡孕吐的艰难,深夜里抱着发烧的乐乐无助的哭泣……
所有的痛苦和孤独,在这一刻被高烧无限放大。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唯一的热源——那只刚刚擦拭过我嘴角的、带着薄茧的大手。
我的指尖滚烫,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仿佛那是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意识模糊中,我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将脸埋在他微凉的手臂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袖。
干裂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发出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
“司尘……”我叫出了那个深埋心底、六年多未曾唤过的名字,声音微弱而依赖:
“……好疼……”
抓着他的那只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如同被最强烈的电流击中!
他浑身猛地一震!
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那只被我紧紧攥住的大手,反客为主!
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猛地收紧!
将我的手,连同我滚烫的泪水,一起死死地、紧紧地包裹在他宽厚而微凉的掌心里!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却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疼惜!
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滚烫的额角。
我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薄唇。
一个沙哑哽咽到不成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承诺,清晰地响在我混沌的意识边缘:
“我在……”他的声音哽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仿佛吞咽着最苦涩的砂砾:
“小雨……”
他唤着我曾经最亲密的小名,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楚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我在……再也不让你疼了……”
“再也不让你疼了……”
这句带着哽咽的承诺,如同最温柔的咒语,将我彻底拖入了黑暗的深渊。
意识沉沦,只剩下手背上那紧紧包裹的、带着微凉和巨大力量的触感,还有耳边那破碎而坚定的低语。
一夜混乱而痛苦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滚烫的潮汐缓缓退去。
身体的沉重感和疼痛减轻了许多。
喉咙依旧干涩,但不再像火烧。
意识如同漂浮的羽毛,缓缓回归。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清晨熹微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满病房。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床的白色护栏。
然后,是趴伏在床边的一个……熟悉的、带着疲惫弧度的背影。
厉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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