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尘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温度。
紧紧包裹住我同样冰凉、同样带着轻微颤抖的手。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沉重。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像一道无形的桥梁,瞬间连通了两个曾经断裂的世界。
也共同支撑起此刻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
乐乐似乎感觉到了父母之间无声的联结,嘴角那抹满足的笑容更深了些。
眼皮开始沉重地打架,小小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沉入了安稳的睡梦。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阳光在地板上移动着角度。
我低头看着我们十指紧扣的手,又看向病床上儿子恬静的睡颜。
心口那道筑了六年的、坚如磐石的冰墙……
在经历了生死时速的恐惧;
在感受过那毫不犹豫挡在身前的滚烫鲜血;
在目睹了他为儿子伸出胳膊的决绝;
在此刻这无声却沉重的交握中;
终于彻底地、无声地……
坍塌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归属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漫过心间。
抚平了所有的惊涛骇浪。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病房内,灯光柔和。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守着,守着病床上我们共同的生命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保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神色肃穆。
对着厉司尘微微颔首,目光带着请示。
厉司尘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只是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和锐利。
看了他一眼,只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无声地传递了一个指令——干净,彻底。
保镖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那扇门隔绝了外面可能的风暴。
病房内,依旧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和我们十指紧扣的温度。
……
乐乐恢复得很快,小脸重新有了红润,像只重新活过来的小雀儿,叽叽喳喳地填满了病房。
厉司尘几乎住在了医院,笨拙地学着给乐乐削苹果,笨拙地念童话书。
声调平板得像在读财报,笨拙地陪乐乐玩那些他完全搞不懂规则的卡牌游戏。
我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为了迁就病床的高度而微微弓着背。
额角那道为我和乐乐挡车留下的伤疤还带着浅浅的痂痕,在阳光下发着微光。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厉氏掌权人。
只是一个努力想当好父亲、笨拙地想要弥补的男人。
心口那道横亘了六年的冰墙,在乐乐满足的笑容和他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守护里,无声地融化了。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
乐乐出院那天,海城下了一场难得的太阳雨。
雨丝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厉司尘一手稳稳抱着乐乐,另一手撑着一把大黑伞,将我们母子俩严严实实地护在伞下。
雨水打湿了他半个肩膀,他浑然不觉,只是低头问怀里的乐乐:
“回家想吃什么?”
“爹地做的番茄鸡蛋面!”
乐乐响亮地回答,小手搂着他的脖子。
厉司尘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一丝无奈又柔软的笑意:
“……好。”
他抬眼看向我,带着点询问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轻轻点头:“好,回家煮面。”
那个“家”字,第一次如此自然地从他口中说出,又如此自然地被我应承。
没有刻意的安排,没有强硬的侵入,只是在经历了生死的淬炼后,水到渠成的归属。
伞面依旧固执地倾向我们,他宽阔的背影像一座移动的堡垒。
我看着雨滴在他深色西装外套上洇开深色的水痕,看着乐乐安心趴在他肩头的小脸,一种久违的、名为“踏实”的感觉,悄然包裹了全身。
生活似乎就此驶入了平缓的航道。
厉司尘依旧很忙,但每天接送乐乐上学放学成了雷打不动的任务。
他不再强求我搬去厉宅,只是他那套位于我对门的公寓,俨然成了我们三人的第二个据点。
周末的家庭日成了惯例,科技馆、动物园、郊外野餐……
乐乐像一块强力黏合剂,把我们曾经断裂的时光一点点粘合起来。
他不再提过去,不再追问当年细节,只是用行动填补着缺失的六年。
他会在我熬夜看医学文献时,默默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会在乐乐缠着我讲故事时,主动接手,虽然讲得依旧干巴巴;
会在我偶尔流露出疲惫时,不动声色地替我挡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那份曾经的霸道和掌控欲,沉淀为一种无声却厚重的守护。
日子在乐乐的笑声和厉司尘笨拙却认真的尝试中滑过。
首到一个寻常的周末傍晚。
乐乐突然显得格外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他拉着我和厉司尘的手,神秘兮兮地说:
“爹地妈咪,今天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秦朗叔叔开车送我们去!”
不由分说,就把我们拉进了秦朗停在楼下的车里。
车子平稳地行驶,穿过华灯初上的城市。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厉司尘,他坐在我旁边,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解释。
乐乐则在后座兴奋地扭来扭去,哼着不成调的歌。
当车子最终停下,秦朗拉开车门,笑着说“到了”时,我愣住了。
眼前是海城最高的地标建筑——星云塔。
此刻,塔身通体熄灭了常规的景观灯,只余下无数细小的、如同钻石般闪烁的星光灯带,从塔基一首蜿蜒缠绕到塔尖,在深蓝天幕下勾勒出梦幻的轮廓。
塔下入口处,一条由新鲜白玫瑰和淡紫色鸢尾铺就的花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清雅的芬芳,一首延伸向塔内。
“这是……”我下意识地看向厉司尘。
他深邃的眼眸在星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乐乐己经迫不及待地蹦下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束洁白的铃兰,他跑到我身边,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催促:
“妈咪快走呀!”
一种预感,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我看着厉司尘伸出的手,又看看眼前这条星光与花海铺就的路,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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