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产房早己准备就绪。
我被迅速推进去，厉司尘被拦在门外。
隔着厚重的门，他最后看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恐慌和无助，像濒临溺毙的人。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声音，只留下他贴在玻璃门上的、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掌轮廓。
阵痛排山倒海，将我的意识撕扯得支离破碎。
助产士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用力！方医生，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每一次竭尽全力的推挤，都像是耗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
汗水模糊了视线，浸透了头发，黏腻地贴在脸上、脖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更凝重的声音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像冰锥刺入我混乱的意识：
“胎位不正，枕后位，卡住了。”
产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调整，快调整！”主治医生的声音急促起来。
“不行，转不过来了，心率在掉！”助产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冰冷的仪器贴上来，胎心监测仪发出的警报声尖锐地刺破空气——“嘀——嘀——嘀——”
那声音单调而冷酷，像死神的倒计时。
我的力气在飞速流失，意识像沉入冰冷的海底，黑暗的边缘不断蔓延。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和那催命的警报声。
“方雨！坚持住！看着我！”
主治医生用力拍打我的脸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但我只能看到晃动的无影灯刺眼的白光，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扯着向下坠落。
产房外。
那扇紧闭的门，像一道生死界限。
厉司尘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在冰冷的走廊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空洞而急促的回响。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早己在混乱中不知去向，只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扯开，露出紧绷的脖颈线条。
每一次门内传出的、哪怕极其细微的声响——器械的碰撞声，医护人员模糊的指令声。
都让他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突然，一声压抑到极致、却穿透了厚重门板的痛呼猛地钻入他的耳膜！
那声音破碎、嘶哑，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痛苦。
是方雨！
厉司尘的脚步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穿透钢板看清里面的情形。
紧接着，一阵更加尖锐、急促、如同催命符般的仪器警报声，清晰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嘀——嘀——嘀——”
那声音冰冷、无情，像毒蛇的信子，瞬间缠紧了厉司尘的心脏！
“小雨！”
一声绝望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慌和一种濒临毁灭的疯狂！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猛地扑向那扇紧闭的门！
坚硬的实木门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不管不顾，抬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门边的墙壁！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烟丝上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坚硬的、刷着冰冷白漆的墙壁，瞬间绽开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鲜红的血珠，从他指关节破裂的皮肤下迅速渗出，沿着冰冷的墙面蜿蜒流下，留下几道刺目的猩红痕迹。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门上方那个小小的监控摄像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他对着那个冰冷的镜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撕裂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淬血的刀：
“保大人！”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颈上青筋暴起，额角的冷汗混着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狼狈地淌下。
“听到没有？！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保我太太一定要保我太太——”
那吼声在空旷冰冷的走廊里疯狂回荡，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注进那扇门后的世界。
保镖和赶来的护士都被这骇人的一幕震住，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时间在绝望的嘶吼和冰冷的警报声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哇！”
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如同天籁之音，猛地穿透了那扇沉重的门。
也穿透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尖锐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
厉司尘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猛地一晃，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产房的门，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
门开了。
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裹在柔软包被里的襁褓，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厉先生，恭喜您，是位千金，母女平安！”
厉司尘的目光只在那襁褓上极快地扫了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下一秒，他像一道失控的闪电，猛地推开护士，踉跄着冲进了产房！
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无影灯刺目的白光下，我精疲力竭地躺在产床上，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
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和脖子上，意识在巨大的虚脱中沉沉浮浮。
厉司尘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风冲到床边。
甚至没看旁边处理善后的医生护士。
他眼里只有我。
只有我汗湿的、苍白的、疲惫到极点的脸。
他猛地俯下身，带着血腥味的手指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拨开我粘在额前的湿发。
然后，一个滚烫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吻，重重地、珍重无比地印在我汗湿冰冷的额头上。
滚烫的液体，无法控制地滴落下来，砸在我的眼皮上、脸颊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小雨……”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砂砾中磨出：
“辛苦了……我的小雨……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他滚烫的泪水混着我的汗水，蜿蜒流下。
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的身体，虚虚地环着我。
像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怕自己一身的狼狈弄脏了我。
他宽阔的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紧咬的牙关里逸出。
像一个在绝境边缘终于被赦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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