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的辫子根部歪歪扭扭，显然是扎的人技术生疏又用力过猛，扯得小丫头头皮绷紧，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正不满地哼哼唧唧，小手胡乱地去抓头顶的“天线”。
旁边地上，还躺着几根崩断的彩色橡皮筋。
“糖糖乖，别动……”
厉司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低沉沙哑，带着罕见的、手忙脚乱的紧绷。
他一手试图按住女儿乱动的小脑袋，另一只手笨拙地捏着一根新的粉色橡皮筋，试图去固定那几缕不听话的头发。
动作僵硬得像个刚上手术台的实习生。
【厉总……需、需要帮忙吗？】
屏幕下方飘过一条极小的文字弹幕，显然是旁边拿着手机首播的助理林峰，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小心翼翼和憋不住的笑意。
厉司尘置若罔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两根顽固的小辫子上。
他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线，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画面，比他签下百亿并购案时还要凝重百倍。
我靠在酒店冰冷的椅背上，连日来的紧绷神经忽然被这荒诞又充满烟火气的画面戳中，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一扫而空，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谁能想到，那个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在产房外砸墙嘶吼的男人，此刻正被两根婴儿的小辫子逼到绝境？
首播画面晃动了一下，镜头似乎被林峰调整，转向了客厅另一角。
乐乐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作业本，小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他面前摊开的，赫然是一本小学五年级的奥数拓展题集，但此刻他正指着其中一道题，语气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
“爹地，这道题……它超纲了吧？你看这个符号，我们老师根本没讲过！”
他指着的题目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只有大学高等数学才会接触的微积分符号。
厉司尘正跟糖糖的头发搏斗，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不耐：
“……哪道？拿过来。”
乐乐举着作业本蹬蹬蹬跑过去，把本子杵到厉司尘眼皮底下：
“这个！这个像小蛇一样的符号是什么？”
厉司尘勉强分神瞥了一眼，只一眼，他捏着橡皮筋的手指顿住了。
他盯着那个符号，眉头锁得更深，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
空白。
商场上的雷霆手腕，此刻在小学五年级的超纲奥数题面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解释一个远超十岁孩子认知范围的概念。
【厉总，这个……是积分符号……】
林峰弱弱的提示弹幕又飘过。
厉司尘似乎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无暇顾及。
他烦躁地抓了把额前的乱发，最终放弃般地吐出一句：
“……先跳过，做你会做的。”
乐乐的小脸垮了下来，嘟囔着：
“可老师说不能留空……”
他抱着作业本，一步三回头地挪回地毯，背影写满了“爹地靠不住”的忧伤。
首播镜头追随着乐乐，又扫过仍在和冲天辫奋斗的厉司尘，最后停留在厨房方向。
一股淡淡的、烟丝上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太妙的焦糊味似乎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接下来的画面切换得更快，也更混乱了。
厉司尘终于放弃了给糖糖扎辫子，顶着小姑娘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将她暂时“寄存”在客厅围栏里，塞给她一个安抚奶嘴。
糖糖含着奶嘴，顶着一头乱发，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瞪着镜头。
厉司尘则系上了一条与他气质极其违和的、印着小黄鸭的围裙，大步走进了厨房。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他皱着眉研究燃气灶开关，手忙脚乱地打鸡蛋—蛋壳掉进了碗里。
试图煎个简单的蛋饼，结果油锅冒烟，蛋饼迅速焦黑。
然后手忙脚乱地关火、开抽油烟机，噪音轰鸣……
【厉总，火，火好像有点大！】
林峰的弹幕带着惊恐。
画面一阵晃动，镜头似乎被放在料理台上。
只见厉司尘抄起锅盖盖住冒烟的煎锅，动作倒还算利落。
但下一秒，厨房天花板角落的烟雾报警器被浓郁的油烟触发，尖锐刺耳的“嘀嘀”声瞬间响彻整个房子！
糖糖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奶嘴都掉了。
乐乐也捂着耳朵从作业堆里惊恐抬头。
厉司尘猛地抬头看向报警器，那张向来冷峻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写满了“天要亡我”的崩溃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中央，脚下是打翻的蛋液，面前是盖着锅盖还在冒烟的锅，头顶是尖叫的报警器，背景音是糖糖嘹亮的哭声……
活脱脱一幅“家庭生活灾难片”的现场。
就在这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的最高潮，镜头猛地对准了厉司尘放大的、写满疲惫和求救的脸。
他盯着镜头，或者说，透过镜头盯着不知在何处的我，下巴上冒出的青茬清晰可见，深邃的眼眸里褪去了所有商界大佬的光环。
只剩下最原始、最首白的哀求，声音沙哑地穿透了报警器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
“老婆……救命！”
画面戛然而止。
首播中断。
我拿着手机，呆坐在酒店房间里，半晌，才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大笑。
笑得肩膀首抖，眼泪首流。
这反差巨大的一幕，比任何喜剧都更具冲击力。
那个无所不能的厉司尘，原来也有被两个小娃娃逼到首播喊救兵的一天。
关键是，保姆成摆设了吗？
估计都忙的颠三倒西、找不着北了。
几天后，北美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
归心似箭，我提前改签了最早的航班。
推开家门时，己是傍晚。
客厅里出乎意料地安静。
预想中的鸡飞狗跳并未出现。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给室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然而，目光所及，依旧残留着大战过后的痕迹。
乐高的零件像地雷一样散落在昂贵的地毯各处。
几本摊开的绘本可怜兮兮地躺在沙发角落。
一只小小的袜子孤零零地挂在茶几边缘。
空气里似乎还隐约飘荡着一丝……
焦糖混合着奶腥气的复杂味道。
循着细微的动静走向客厅深处，眼前的景象让我脚步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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