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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甜园照烽台

小说: 烽火甜园   作者:南枫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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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啼哭,能否压过烽火?**

少帅府临时驻地的西厢房,门窗紧闭。屋内空气凝重,混杂着血腥气、汗味和浓烈的草药苦涩。临时充当产床的门板上铺着几层蒸煮过的粗布,早己被汗水、羊水和血水浸透,颜色深一块浅一块。角落里的火盆烧得正旺,炭块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初春夜晚渗骨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焦灼。

静姝躺在门板上,身体因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烈宫缩而痛苦地蜷曲、绷紧。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苍白的额角、脖颈滑落,浸湿了散乱的鬓发。她死死咬着下唇,齿间塞着一小卷干净的纱布,早己被咬破渗出血丝,却抑制不住喉咙深处溢出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痛苦呜咽。每一次宫缩的浪潮袭来,都像有无数把钝刀在她腹内疯狂绞动,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左肩的旧伤在这极致的痛苦牵拉下也发出尖锐的抗议,与腹部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

“夫人!用力!看到头了!再用力!” 接生的稳婆姓孙,是城中仅存的有经验的老人。她满头大汗,布满老茧的双手稳稳地托着,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身旁,林秀脸色惨白如纸,却强撑着精神,用沸煮过的纱布不断为静姝擦拭汗水,声音带着哭腔:“夫人…坚持住…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凌骁站在产房外间。仅隔着一道薄薄的布帘,里面妻子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稳婆急促的指令,如同最锋利的钢针,一下下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地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崭新的军装外套早己脱下扔在一边,只着一件被冷汗浸透的衬衣,袖管高高挽起,露出肌肉虬结却绷紧如岩石的小臂。他后背刚刚取出深嵌弹片、还包裹着厚厚纱布的伤口,在每一次焦躁的转身和肌肉紧绷下,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那道狰狞的血契疤痕被挤压得几乎要渗出血来。每一次听到静姝那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他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猛颤一下,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劈,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暴怒。他几次想不顾一切地掀帘冲进去,都被守在外间的陈锋和老陈死死拦住。

“少帅!不能进去!产房污秽,冲撞了不吉!” 老陈的声音带着哀求。

“滚开!” 凌骁低吼,眼底布满血丝,如同濒临失控的凶兽。

“少帅!夫人需要专心!您进去只会让她分心!” 陈锋也死死挡在帘前,声音同样嘶哑。

就在这时,帘内猛地传来静姝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紧接着,是稳婆惊喜到变调的高喊:“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千金!是个千金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响亮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天光,刺破了屋内所有沉重的阴霾,骤然响起!

“哇啊——!哇啊——!”

那哭声初时细弱,带着初临人世的惶惑,随即迅速变得响亮、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生命力!它穿透薄薄的布帘,如同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帘外僵立如雕塑的凌骁!

他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暴戾、所有的恐惧,在这声啼哭响起的瞬间,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牵动伤口,剧痛传来,他却浑然不觉。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名为“狂喜”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烈,几乎要燃烧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道布帘,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里面的妻女,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帘子被猛地掀开!

稳婆孙大娘抱着一个用素色旧被单包裹着的、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巨大的喜悦,声音激动得发颤:“恭喜少帅!贺喜少帅!是位千金!母女平安!母女平安啊!”

凌骁一步跨上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伸出那双沾满硝烟、握过刀枪、捏碎过假铜元、也写下过血契的、布满伤痕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笨拙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好轻!

这是他唯一的感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逾千钧!仿佛他毕生守护的一切,此刻都凝聚在这个小小的包裹里。

他低下头,屏住呼吸,看向襁褓中的小生命。

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稀疏的胎发紧贴着头皮,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覆盖在眼睑上。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小猫似的、细弱的呜咽。她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凌骁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铁血和冷硬在这一刻都化为绕指柔。他伸出带着薄茧的食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娇嫩无比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像电流般首击灵魂深处。

“静姝…” 他猛地抬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喜悦,望向帘内。

林秀搀扶着稳婆,正小心翼翼地将虚脱得如同水中捞出来一般的静姝扶坐起来。静姝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被咬破的地方渗着血珠,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带着一种母性特有的、疲惫却无比满足的光辉,穿越弥漫着血腥气的空气,牢牢地锁在凌骁怀中的襁褓上。

“孩子…” 她的声音微弱,气若游丝,却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渴望。

凌骁立刻抱着襁褓,大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将襁褓小心翼翼地、珍重万分地放入静姝虚弱的臂弯中。

当那个柔软、温热、带着新生命特有奶香的小小身体落入怀中时,静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微不足道的尘埃。她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女儿娇嫩的额头,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滴落在襁褓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棠笙…凌棠笙…” 静姝的声音带着哽咽,轻轻唤着早己为女儿取好的名字。海棠的棠,笙箫的笙。纪念废墟上倔强新生的海棠,也寄托着对和平安宁、岁月如歌的祈盼。

凌骁单膝跪在床边,宽阔的手掌一只小心翼翼地护着襁褓,另一只则紧紧握住了静姝冰凉汗湿的手。他的目光在妻子苍白却闪耀着母性光辉的脸庞和女儿沉睡的小脸上流连,眼中翻涌着足以融化钢铁的深情和巨大的满足。这一刻,所有的烽烟、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伤痛,似乎都得到了最珍贵的补偿。

“报——!!!” 一声高亢、急促、带着狂喜的嘶吼,如同炸雷般,猝不及防地撕裂了这短暂的、充满温情的宁静!

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院子,因为跑得太急,在门槛处狠狠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地,又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顾不得满脸的灰土,对着西厢房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激动而劈裂变调:

“捷报——!大捷——!!!”

“少帅!前线急电!王副官率部在滦河岔口设伏!全歼鬼子运输联队!缴获弹药粮食无数!截断了鬼子西进的补给线!大捷啊少帅——!!!”

这石破天惊的捷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少帅府!外间守候的陈锋、老陈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兵们奔走相告,欢呼声、呐喊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冲散了连日笼罩在宛平城上空的阴霾!

“胜了!我们胜了!”

“天佑我宛平!天佑少帅!”

狂喜的浪潮甚至冲进了产房!林秀和稳婆激动得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连极度虚弱的静姝,在听到捷报的瞬间,眼中也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

凌骁猛地站起身!捷报的狂喜如同烈酒般冲上头顶,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所有的光芒!后背伤口的剧痛被彻底遗忘!他高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土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好!好!好——!” 他连吼三声,声震屋瓦!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憋屈、所有的血战牺牲,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与伦比的狂喜和力量!他猛地转身,看向床上的静姝和襁褓中的女儿,眼中是燃烧的火焰和如山的承诺!

“拿熔炉来!” 凌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在这里!现在!”

陈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激动地应声:“是!” 他立刻冲出去安排。

很快,一个简易的小型坩埚炉被士兵们抬到了西厢房外的院子里。炉火被迅速点燃,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坩埚底部。夜风带着寒意,却吹不散院中人群的激动和热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骁身上。

凌骁大步走出产房,来到院中。他先是从贴身的口袋里,珍重地取出了那枚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将星徽章。徽章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沉重的光芒。他凝视片刻,眼中没有半分留恋,只有一种卸下枷锁般的决绝。他毫不犹豫地将徽章投入了熊熊燃烧的坩埚之中!

冰冷的金属瞬间被金红的熔流吞没,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迅速变形、软化,最终化为熔流的一部分。

紧接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正是第十卷第二章中,由无数战争残骸熔铸而成的、那个粗粝沉重、带着弹痕的“囍”字!他将这象征着他们烽火姻缘的信物,也郑重地投入了熔炉!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产房内。静姝在林秀的搀扶下,抱着襁褓,艰难地挪到了门边。她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对着凌骁,轻轻点了点头。

凌骁转身,对着熔炉旁的士兵沉声道:“再加火!”

鼓风机被拉响,发出呼呼的风声。炉火瞬间变得更加炽烈,金红色的熔流在坩埚中翻滚沸腾,发出耀眼的光芒和灼人的热浪,将徽章和“囍”字彻底熔为一体!那光芒照亮了凌骁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静姝怀中襁褓中女儿沉睡的小脸。

“铸!” 凌骁低喝。

士兵用特制的长柄坩埚钳,小心翼翼地将那翻滚着毁灭与新生的熔流,浇注入早己准备好的、一个小小的、造型古朴的长命锁模具之中!熔流如同金色的血液,迅速填满模具的每一个细微的纹路!

“嗤——!” 白气升腾!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片刻之后,模具被撬开。

一枚还散发着灼热余温、闪耀着暗金色泽的长命锁,静静地躺在铸铁平台上。

锁身并不华丽,带着金属熔铸特有的粗犷纹理,边缘甚至有些细微的凹凸不平。锁面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小小的、边缘被磨得圆润的透明玻璃——那正是第九卷码头血战中,被弹片击碎、粘连着他们半张模糊合影的怀表玻璃!玻璃下,小心翼翼地压着一片极其纤薄、却依旧保持着鲜活色泽的海棠花瓣——那是从移植成功的西府海棠上新摘下的!

锁的背面,用极其精细的刻刀,深深地镌刻着两个古朴的篆体大字——“同归”!笔力遒劲,深深刻入金属的肌理,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誓言力量!

凌骁用厚布垫着,拿起这枚尚有余温的长命锁。它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金属的重量,更因为它所承载的一切——将星的荣耀,烽火的誓言,定情的信物,新生的希望,以及生死与共的承诺。

他走回门边,在静姝温柔而骄傲的注视下,在院中所有士兵百姓屏息凝神的见证下,将这枚独一无二、凝聚着血火与深情的“同归锁”,轻轻地、珍重万分地,挂在了女儿凌棠笙细嫩的脖颈上。

小小的金锁落在婴儿娇嫩的胸口,带着父亲的体温。沉睡中的棠笙仿佛有所感应,小嘴微微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细微的、满足的哼唧声。

就在这时,静姝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落在了长命锁背面那深深镌刻的“同归”二字上。在炉火余烬和晨曦微光的映照下,她敏锐地发现,在那“归”字最下方一横的末端,金属的纹理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手工刻痕的异常?像是一个极其微小、不规则的…凹点?或者说是…一个刻意留下的、极其隐秘的…气孔?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这锁…是中空的?!凌骁在里面…藏了东西?!

静姝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凌骁。

凌骁正低着头,无比专注、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女儿脖颈上的长命锁,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那张惯常冷峻的脸上,此刻洋溢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满足而平和的光芒,那是烽火硝烟中淬炼出的、最深沉的爱与守护。炉火的暖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驱散了所有战场的阴霾,只留下一个丈夫和父亲最纯粹的温柔。

静姝到了嘴边的疑问,在这足以融化一切的目光中,悄然咽了回去。她选择相信。相信他所有的安排,相信这锁中无论藏着什么,都是他给予她们母女最后的、最深的庇护。

她将脸颊轻轻贴在女儿柔软的发顶,感受着那枚带着体温和沉甸甸承诺的长命锁贴在女儿小小的胸膛上。新生的温暖透过襁褓传递过来,混合着长命锁上淡淡的金属和海棠花香。

窗外的晨曦终于刺破了最后一缕黑暗,将金色的光芒慷慨地洒满历经劫难的宛平城。废墟之上,袅袅炊烟升起,与尚未散尽的硝烟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悲壮而充满希望的画卷。

然而,就在这劫后余生、希望初升的宁静时刻,静姝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院墙角落的阴影里,有镜片的反光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

她的心骤然一紧!抱着女儿的手臂下意识地收拢!

苏明哲?还是…那个伪装的神父?

他们…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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