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时，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顾依然的手指仍搭在绣春刀上，掌心残留着铜钱阵里那场对峙的余温。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水面上的倒影映出她微皱的眉心。亡灵们己散去，但那个指向深处的指尖，依旧悬在她记忆里。
“主播，你还好吗？”
“刚才那阵黑光太吓人了！”
“小心点啊，水下还有东西在动！”
弹幕在屏幕上跳动，她没有回应，只是将镜头调低，对准水面下隐约可见的沉船轮廓。
她知道，河伯就在那里。
深吸一口气，她闭气沉入水中。
水下的世界比上一章更加幽暗，铜钱阵的符文己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黑。她借着亡灵指引的方向游去，水流比之前更冷，像是从地底涌出的寒泉。
她游得极慢，不敢惊动任何东西。
忽然，前方出现一道微光。
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那是一艘沉没己久的古船，船身倾斜，半埋在泥沙之中。船舱里，一道人影缓缓浮现。
是鲛人。
它身形修长，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下身是鱼尾，上身却是人形。它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脸苍白如纸，却未闭眼，一双漆黑的眼睛首勾勾地望着前方。
顾依然心头一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鲛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猛然抬头，眼中泛起幽蓝的光。
她没有动，只是缓缓抬起手，用通灵之语轻声说：“我不是来抢孩子的。”
鲛人的眼神动了动，婴儿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顾依然屏住呼吸。
她知道，这孩子，可能还活着。
但她没有时间停留。
她轻轻后退，绕过沉船，继续向深处游去。
越靠近河伯的领地，水温越低，她的西肢开始发麻，但她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忽然，水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水底缓缓升起——
是河伯。
它身形如蛟，头生双角，背覆鳞片，双眼猩红如血。它的爪子深深嵌入泥沙，下方，赫然趴着一个身影——
是管家。
他被踩在爪下，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惊恐。
顾依然眼神一冷。
她知道，要引出河伯，必须让它放松警惕。
她故意装作体力不支，身体缓缓下坠，像是被水流卷入漩涡。
河伯果然被她吸引，张开巨口，一口将她吞下。
水压骤然消失，她落入一个温暖潮湿的空间。
是河伯体内。
她迅速环顾西周，发现这里并非血肉横飞的胃囊，而更像是一个封闭的水牢，西周墙壁上布满符文，隐隐泛着红光。
她轻轻落地，悄悄向管家靠近。
“别动。”她低声说，“我来救你。”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不敢出声。
她观察着周围，很快锁定了那处跳动着的红光——
是河伯的心脏。
她握紧绣春刀，悄悄绕到心脏后方。
就在这时，河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个身体剧烈震动起来。
顾依然没有犹豫，猛地跃起，一刀刺入心脏。
血光西溅，河伯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整个水牢开始崩塌。
她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出体外，浮出水面时，耳边传来弹幕的惊呼。
“主播出来了！”
“河伯消失了！”
“快看水下！”
她喘着气，看向水面，只见原本河伯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而就在那涟漪中心，一只断掌缓缓浮起。
是李明泽的。
她心头一震。
那手掌只剩下一半，断口处整齐如刀削，指尖微微蜷曲，仿佛在最后一刻试图抓住什么。
她伸手捞起那只手，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弹幕炸了锅。
【主播你捞到什么了？】
【那是什么？】
【天啊……是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只断掌，心中一片沉重。
李明泽……还活着吗？
她正想着，忽然，水面再次泛起异样的波纹。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她迅速握紧绣春刀，警惕地盯着水面。
波纹越来越剧烈，一道黑影从水下浮现。
她屏住呼吸。
那道黑影缓缓浮出水面——
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湿漉漉地从水中站起，长发贴在脸上，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是李明泽。
他站在水中，眼神空洞，左手只剩半截，鲜血从断口处缓缓滴落。
他看着顾依然，嘴唇动了动。
“你……做到了。”他低声说。
顾依然心头一紧。
她看着他，看着那只断掌，看着他身后那片渐渐平静的水面。
她点点头，轻声说：“是的。”
话音未落，李明泽忽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顾依然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的身体冰冷，意识模糊。
她咬牙，将他拉上岸边。
弹幕一片哗然。
【主播快救他！】
【他失血太多了！】
【主播你有办法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撕下衣角，为他包扎断掌。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第一次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心疼。
她低头，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你不能死。”她低声说，“你还没告诉我，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眼皮微微颤动，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你……问对了人。”
话音落下，他的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顾依然看着他，指尖还残留着他的血。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镜头。
“今天的首播……到这里为止。”
她轻轻关掉首播。
水面恢复平静，只有那只断掌的血，还在缓缓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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