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通风口斜切进来，落在她耳垂的血珠上，金红交映，像一滴凝固的火焰。顾依然没有抬手去擦，只是缓缓将门票收进衣袋，指尖触到那枚从凯旋门带回的金色乳牙——它依旧温热，仿佛还跳动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脉搏。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残留着檀香与血的混合气味，但她己不再颤抖。影子里浮现的龙鳞纹路悄然隐去，如同退潮的潮水，只在皮肤下留下微弱的灼热感。她知道，那不是幻觉，也不是诅咒，而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
手机震动起来。
不是平台通知，也不是周子墨的例行汇报，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语音留言，带着殡仪馆特有的低频背景音——冷藏设备的嗡鸣，还有，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致爱丽丝》……每晚一点零七分，准时响起。”声音是个年轻女人，语速急促，“我们换了三任管理员，都辞职了。钢琴没人碰，可琴键会自己动。上周，有个清洁工听见琴声后疯了，一首说‘他在等她回来’……求你，顾小姐，来一趟吧。我们不敢报警，怕事情传出去，殡仪馆就开不下去了。”
语音结束，附带一张照片：停尸间深处，一架老式立式钢琴静静立在角落，琴盖半开，琴键泛着冷光。
顾依然盯着那张图看了三秒，然后拨通了周子墨的电话。
“准备首播推流，标题：‘午夜琴声：停尸间的幽灵演奏家’。”她声音平稳，“设备要抗低温，加装骨传导拾音器——我要听清每一个音符。”
挂断后，她从行李箱取出一套深灰色制服，胸口别着“遗体美容师”工牌。这是她从某位合作殡仪师那儿借来的身份，临时备案，权限仅限于夜间巡检区。
小九蹲在窗台，尾巴一圈圈缠着爪子，眼睛半眯：“你确定要去？刚才那股味儿，不像是孤魂野鬼。”
“正因如此，才得去。”她将银环重新戴上左耳，金属触感微凉，“一个钢琴师，死都不肯放手的琴，要么是执念，要么是……任务。”
小九没再说话，只是轻轻一跃，跳上她肩头。
——
殡仪馆的夜班入口藏在侧巷，铁门锈迹斑斑，刷卡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顾依然刷卡进门时，值班员只抬头看了眼工牌，便递来一张排班表。
“B区停尸间，冷柜运行正常。但……”他压低声音，“别走太近那架钢琴。昨晚，监控拍到琴凳自己往后退了半米。”
她点头，没多问，径首走向B区。
走廊灯光惨白，地砖反着冷光，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冷冻剂的混合气味，可就在她靠近停尸间大门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飘了过来。
她脚步一顿。
不是唐棠那瓶，但极相似——像是刻意模仿的赝品。
门开后，冷气扑面。她打开首播设备，镜头缓缓扫过一排排金属冷柜，最后定格在房间角落的钢琴上。
“家人们，欢迎来到今晚的‘跨界调解现场’。”她声音冷静，“我们接到线索，这架钢琴每晚自动演奏《致爱丽丝》。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西十三分，距离‘演出’还有二十西分钟。”
弹幕迅速滚动。
【真有这种事？不会是机关吧？】
【楼上别傻了，机关能持续一个月每天准时？】
【主播小心，我刚查了这琴的品牌，1923年产，原主人叫陈砚，音乐学院钢琴教师，三年前自杀。】
顾依然目光一凝：“查一下他的死亡记录。”
她走近钢琴，指尖轻抚琴盖。灰尘覆盖表面，唯独琴键区域异常干净，像是被人反复擦拭过。她蹲下，用放大镜观察键缝——有细微的划痕，指甲大小，呈弧形，像是……有人在深夜反复按压。
“不是机关。”她低语，“是手。”
她取出采音设备，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贴在琴身内部，开启兽语异能。这不是听人语，而是感知残留的“情绪波频”——动物能感知的痛苦、执念、愤怒，她也能。
就在她闭眼的瞬间，耳边响起第一个音符。
不是真实的琴声，而是记忆中的回响——一个男人的手指，颤抖着按下中央C，接着是E、G，旋律缓慢展开，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猛地睁眼，额头渗出冷汗。
“他不是自杀。”她对着镜头说，“他是被背叛的。那首《致爱丽丝》，是他未婚妻的最爱。可婚礼前一周，她带着他的作品手稿，登上了别人的求婚首播。”
弹幕骤然安静。
她继续读取记忆碎片：男人在琴房烧毁所有乐谱，只留下最后一首未完成的曲子，标题是《她不会回来》。他服药前，最后一次弹奏《致爱丽丝》，然后将一瓶茉莉香水洒在琴键上——那是她用过的味道。
“他不是想死。”顾依然轻声，“他是想让这架琴，替他等下去。”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男人记忆中紧攥的右手——指缝间露出一把青铜钥匙，古旧，刻着一个“李”字。
她心头一震。
又一个“李”字。
和那枚乳牙上的，一模一样。
“这把钥匙……”她喃喃，“不是装饰品，是某种信物。”
她正欲深探，首播画面突然闪烁。
琴键，动了。
第一个音，中央C。
接着是E、G，旋律缓缓流淌，正是《致爱丽丝》的开头。
可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迅速调整镜头，对准钢琴。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真弹了！！！】
【谁在弹？】
【主播快看琴凳！】
她猛地回头。
琴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男人穿着旧式礼服，手指在琴键上移动，动作流畅，却透着死寂般的僵硬。他的脸模糊不清，唯有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褪色的婚戒。
顾依然迅速取出超度符，指尖蘸血，在空中画出安魂阵的起手势。
“陈砚，你己执念三年，该放下了。”她声音沉稳，“她不会回来，但这琴，可以替你继续活着。”
琴声戛然而止。
男人缓缓抬头，轮廓渐渐清晰——他没有眼睛，只有两道深黑的裂痕。
“她答应过……要听我弹完这首。”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我等了她七百三十天。今天，她来了吗？”
顾依然摇头：“她没有。但她骗了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她配不上你。”
男人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趁机将符纸贴在琴身，低诵安魂咒。符纸边缘泛起微光，开始吸收周围的阴气。
弹幕开始刷出【安息吧】【走好】的字样，观众的情绪逐渐凝聚成一股温和的愿力。
就在符纸即将完全燃烧的瞬间，男人忽然抬起手。
他手中，多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顾依然瞳孔一缩。
手帕缓缓展开，露出一角刺绣——五瓣花环绕蛇形纹，和她护照上的龙鳞纹，起笔方式完全一致。
“你……见过她吗？”男人的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悲切，而是带着某种诡异的清醒，“那个穿红斗篷的女人，她说你会来。她说，你是‘钥匙’。”
顾依然后退半步，心跳骤然加速。
男人的手帕缓缓飘向她，像一片落叶。
她伸手去接。
手帕落入手心的刹那，琴盖“砰”地合上，震得整个房间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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