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顾辰光脸上，像一块刚出炉的冷面——冷静、油腻、还带着点东北口音的执拗。他盯着那只系着公文包的猫，不是因为它可爱，而是因为那包太眼熟：藏酒款，右下角有道缝纫机压过的折痕。
“我爸的缝纫机吵了三个月，就为了给你发这条消息？”他对着空气喃喃，手指却己经摸上了衬衫第三颗扣子。不扣，是习惯；扣上，是战前仪式。
沈薇从背后递来一个熊猫面具，黑白分明，左眼缺了一小块毛，像是被谁啃过。“黑市今晚拍卖青冥镜，你是鉴宝师‘老潘’，我是你助理。”她说完，指甲轻轻敲了下保温杯沿——哒哒·哒哒哒·哒。
顾辰光喉结动了动，没问是不是危险。他知道那是摩斯密码：“小心东瀛人。”
地下三层，空气里飘着二手灵器和泡面调料包混合的味道。拍卖会场像个被遗忘的KTV包厢，红丝绒沙发塌了半边，墙上贴着“禁止用雷法点烟”的告示，角落里蹲着个穿道袍啃鸭脖的大叔，一看就是叶清歌那种野生修士。
“欢迎各位大佬莅临‘凌晨三点的布洛芬’专场！”主持人声音甜得发齁，脖子上挂着块二维码玉牌，“一号拍品：能照出前任真面目的铜镜碎片——起拍价五十灵石！”
顾辰光坐在C位，熊猫面具卡在鼻梁上有点滑。他抬手扶了扶，顺手往掌心呵了口气，水汽凝成细线钻进桌底，缠住对面那位西装革履、眼神贼亮的中年男子脚踝。
“这位先生，您觉得这镜子值多少？”主持人突然点名。
顾辰光清了清嗓：“照前任？不如照照自己良心。我鉴定过三十七面同类镜子，三十面是拼多多9.9包邮镀银玻璃。”
全场哄笑。
西装男皱眉，刚要举牌，脚下一软差点跪了。他猛拍桌子：“我出一百！”
“哎哟，这位老板情绪波动大啊。”顾辰光笑得虎牙闪亮，“建议您先做个心电图，别一会儿激动到触发镜子里的反噬咒。”
价格果然稳住了。沈薇站在后排，假装整理文件，实则用美甲笔在PPT里画了个微型阵法，悄悄投射到天花板——那是她改良版的“防式神结界”，万一打起来能撑五秒。
青冥镜登场时，整个包厢安静了三秒。
它不像传说中那样泛着幽蓝光，反而像个老旧平板电脑，边框磨损严重，屏幕裂了条缝。但顾辰光一眼认出，那裂纹走向，和他锁骨上的月牙疤一模一样。
“起拍价五百灵石！”主持人话音未落，就有五个人举牌。
顾辰光没急着出手，而是用水汽在桌面画了个小圈，圈住自己和青冥镜的位置。这是他从燕十三那儿学来的“Excel控场术”——把战场变成表格，每一格都是可控变量。
“八百！”西装男第三次加价，额头冒汗。
顾辰光指尖一弹，水珠顺着桌腿爬过去，精准滴进对方鞋里。“哎呀，这位老板脚气挺重？要不要我帮您叫个修脚师傅？”
人群爆笑，西装男脸涨成猪肝色，首接弃权。
“一千二！”角落传来低沉的日语腔调。
顾辰光心头一紧。东瀛阴阳师，穿着改良汉服，手里摇着折扇，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在他面具上停留了两秒。
不能再等了。
他悄悄把水汽引向拍卖台右侧那个装满“毒蜘蛛”的展示箱——据说是某位倒霉修士的收藏品，号称咬一口能让人梦见初恋。
水渗进锁扣缝隙，轻轻一震。
“咔。”
箱盖弹开，蜘蛛没出来，倒是喷出一团浓稠绿雾，混着十三香和腐臭味儿扑向全场。
“卧槽！谁带臭豆腐进来的！”有人尖叫。
混乱中，顾辰光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抓镜，右手抄起旁边果盘里的荔枝砸向天花板灯泡——啪！灯灭。
黑暗三秒。
他听见沈薇低声喊：“左边！”
没时间思考，他本能侧身，一道符纸擦着他耳际飞过，钉进墙壁，烧出个焦黑“急”字。
“顾辰光。”阴阳师的声音冷得像冰镇可乐，“你控水时，熊猫面具会吸潮变色。”
面具果然湿了，右眼边缘泛出淡淡蓝光。
顾辰光没摘下面具，反而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伤疤：“那你认得这个吗？”
阴阳师瞳孔微缩。
下一秒，他折扇一挥，袖中飞出一道黄纸人影，速度快得几乎撕裂空气。
顾辰光后退半步，脚跟踩到什么滑腻东西——是刚才掉落的荔枝核。
他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青冥镜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弧线，首奔沈薇方向。
而那式神，离他的喉咙只剩十厘米。
沈薇动了。
她没跑，也没喊，只是把保温杯狠狠砸在地上。
杯底碎裂，露出内嵌的微型桃木簪。
簪尖朝上，正对式神来路。
空气中响起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玻璃。
式神停住，悬在半空，脸上的墨线开始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老电视。
顾辰光趁机翻身站起，右手己经沾满血——刚才摔倒时手肘磕破了创可贴，血混着汗，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抬手，血珠悬浮空中，凝成细针状。
“你爸的缝纫机吵得我睡不着觉。”他对阴阳师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所以我决定，今晚你也别想安生。”
血针射出。
式神炸成纸屑。
全场死寂。
阴阳师脸色变了，不再是看戏的表情，而是猎人发现猎物反咬一口时的错愕。
顾辰光喘着气，左手还抓着青冥镜，右手血迹未干，熊猫面具歪在脸上，露出半边虎牙。
他笑了。
“下次记得，扫码支付前，先看二维码干不干净。”
阴阳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沈薇却在这时走上前，手里拿着那根桃木簪，轻轻点了点顾辰光的肩膀。
她的右脸梨涡深得能盛住整座江城的雨。
“老潘，”她说，“你面具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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