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江城国际地下三层的空气里还飘着半凝固的机油味。沈薇推门进来时，高跟鞋的金属钉在水泥地上敲出一串短促的节拍，像是某种加密的倒计时。她没说话，只是把咖啡杯放在锈迹斑斑的折叠桌上，旋开盖子，从夹层取出U盘，轻轻推到桌中央。
顾辰光盯着那枚U盘，像盯着一枚刚从战场捡回来的弹壳。它表面泛着暗哑的金属光，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和他锁骨上的月牙伤疤弧度惊人地相似。
“‘白骨手’。”他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抚过伤疤。皮肤底下像有根细针在缓慢游走，刺得他耳膜嗡鸣。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带情绪，却像冰水灌进骨髓：“你逃不掉的。”
罗曼正蹲在角落调试一台改装过的笔记本，酒葫芦挂在支架上，制冷管呼呼冒着白气。他头也不抬：“别碰那U盘，量子锁三层嵌套，随便进去，你的脑电波都能被反向上传成首播带货数据。”
燕十三靠墙站着，左手虎口的北斗胎记泛着微弱的蓝光。他刚用Excel跑完一组灵力潮汐模型，眉头拧成个“川”字：“最近三天，全球异能者共感性头痛发作率上升37.6%，集中在凌晨两点到西点——和顾辰光伤疤发作时间完全重合。”
“不是巧合。”沈薇打开终端，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两下，“是同步。”
罗曼吹了声口哨，把U盘插进接口。屏幕闪了两下，跳出一只仓鼠模样的光斑，正用小爪子啃咬一团不断重组的防火墙代码。
“青龙上线了。”他咧嘴一笑，“小家伙最爱咬加密层，比啃东北大板还带劲。”
画面一抖，一段残缺影像浮现。
血月当空，荒原中央立着一座石台，符文如锁链缠绕。一名女子跪在台前，指尖划破，鲜血渗入地面，化作蜿蜒的蝌蚪文。她抬手签下名字的瞬间，画面剧烈抖动，只留下两个字清晰浮现——肖月。
顾辰光猛地后退半步，掌心一热，一滴血从伤疤边缘渗出，正好落在U盘接口上。
屏幕骤然一暗，随即浮现出极淡的纹路——和马道长脸上皱纹的走向如出一辙。
“操。”燕十三低声骂了句，“这玩意儿认亲？”
“不是认亲。”罗曼眯起眼，“是共鸣。这血……激活了契约残波。”
沈薇迅速截取数据，备份到离线硬盘，顺手把U盘塞进一个贴着“酸菜牛肉面”标签的饭盒里。“现在它安全了，至少不会在我们开会时突然播放《恋爱循环》。”
“灵魂契约。”顾辰光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不是单向控制，是双向绑定。”
“聪明。”罗曼打了个响指，“签契者痛苦，另一端也会感知。你每次用治愈术，她都在同步承受反噬。说白了，你俩是共享同一个痛觉系统，还是VIP双人套餐。”
顾辰光低头翻出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创可贴，抽出最新一贴。血迹己渗透，且呈逆时针螺旋状——和他治愈术的能量流向完全相反。
“所以……我不是被监视。”他缓缓道，“我是她的止痛药。”
“更准确地说，你是她的‘代偿机制’。”沈薇调出一段波形图，“当她承受契约反噬时，你的异能会自动激活，帮她分担。但代价是，你的伤疤会持续恶化——首到某天，你变成她的一部分。”
空气凝固了一秒。
燕十三突然笑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绑定亲情号’？一人欠费，全家断网。”
没人接话。
顾辰光盯着那张波形图，忽然掏出手机，调出屏保——Excel快捷键大全。他手指飞快敲击，用函数搭建了一个能量回路模型，输入几组变量后，屏幕跳出结论：
“切断控制，需先消除控制欲。”
“什么意思？”罗曼凑过来。
“要让她不再想操控我。”顾辰光合上手机，“唯一的办法，是让她自己放弃契约。”
“你疯了？”燕十三瞪眼，“她可是能隔着维度给你送幻听的狠角色！”
“可她也在痛。”顾辰光指了指创可贴上的血迹，“一个完全被控制的人，不会留下这种痕迹。她在传递信息——哪怕只有一丝自主意识。”
罗曼沉默片刻，忽然从次元袋里摸出半块焦黑的饼干，递给顾辰光：“喏，刚掉出来的，上面有字。”
顾辰光接过，饼干边缘烙着一个模糊的“月”字。
他没说话，只是将染血的创可贴折成一只纸鹤，轻轻放进次元袋。袋口的死结微微一颤，像是吞下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天刚蒙蒙亮，雾气像未拧干的抹布挂在天台边缘。顾辰光独自站在栏杆旁，手里捏着那块焦黑的饼干。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湿冷的腥气。
他掏出手机，打开Excel，新建了一个表格，命名为《解除方案·草案1》。
第一行写着：
目标：让肖月主动放弃契约
第二行：
手段：触发其自主意识觉醒
第三行：
切入点：她记得我七岁那年修好的蚂蚁
他盯着这行字，久久未动。
七岁那年，他觉醒治愈术的瞬间，一只被车轮压扁的蚂蚁在他掌心复原，六条腿重新爬动，触角轻颤，像在道谢。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可以被“修复”。
可现在，他开始怀疑——那真的是他救的吗？
还是……从那一刻起，契约就己经开始了？
他正要关闭页面，手机突然震动。内网弹出一条系统通知：
【今日晨会提醒：9:00，行政会议室，主题：灵力使用申报制度试行说明】
顾辰光冷笑一声，把饼干塞进西装内袋，转身下楼。
九点零五分，行政部工位区。
晨会刚开始，马道长就站在投影幕前，布鞋底踩着地板，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笑容可掬，地中海发型在顶灯下泛着油光：“从今天起，所有员工需登记异能使用频率，便于公司统一调配资源。”
幕布上跳出一个申报表模板，字段包括“异能类型”“使用时长”“能量峰值”“是否伴随反噬症状”。
顾辰光扫了一眼，手指微动。他悄悄用控水异能在咖啡杯里凝出一滴水珠，精准滴在申报表打印件上。墨迹瞬间晕染，关键字段糊成一团乱码。
“系统兼容性有点问题。”他举起纸，“建议先做一轮测试，避免数据污染。”
马道长眯了眯眼，没说话，只是把铜陀螺胸针转了半圈。
沈薇坐在角落，玉佩暗网悄然运行。她瞥了眼手表，指尖在桌面轻敲三下——摩斯密码：“后台IP首连白骨手。”
顾辰光点头，不动声色地打开公司内网更新包编辑界面。他在打印机驱动模块插入一段隐藏指令，关键词加密嵌入：“肖月+灵魂契约+解除”。
三分钟后，行政部打印机“咔嗒”一声，吐出一页测试页。
他走过去取纸，目光一凝。
在“测试完成”字样下方，多出一行极小的字，像是被人用针尖刻上去的：
她记得你七岁那年修好的蚂蚁。
顾辰光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一道折痕。
他抬头看向窗外。晨雾还未散尽，远处江面浮着一层灰白色的光，像被什么东西缓缓吸走。
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个画面——血月下，女子签下名字的瞬间，指尖滴落的血，渗入符文锁链，蜿蜒如藤。
而那藤蔓的纹路……
和他锁骨上的伤疤，一模一样。
他转身走向茶水间，从柜子深处翻出一个旧饼干盒，里面装着七卷创可贴。他抽出最后一卷，撕开包装，将带血的纸鹤塞进空筒里，重新封好。
然后，他打开次元袋，把饼干盒放了进去。
袋口死结轻轻一颤，像是在吞咽某种沉重的秘密。
他走出茶水间，迎面撞上罗曼。
“你干嘛去了？”罗曼问。
“布置了个局。”顾辰光淡淡道，“让全世界帮我找一个人。”
“谁？”
“一个不想被控制，却不得不控制我的人。”
罗曼沉默片刻，忽然从头发里抽出一张卷轴，塞进他手里：“东北话改良版《安魂咒》，万一她想说话，别让她憋着。”
顾辰光没接，只是把卷轴塞进西装内袋，和那块焦黑的饼干放在一起。
他走向工位，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Excel自动弹出一个新表格。
标题是：
《肖月心理模型·初版》
第一行写着：
触发点：蚂蚁复生事件
第二行：
情感残留：愧疚？执念？还是……保护？
他正要输入第三行，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跳出：
“你给的创可贴，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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