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学堂”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将孩子们清脆的读书声和崭新的桐油味关在里面。
孙悟香站在寨子口的石板路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木雕“扛梁孙悟香”。木头温润的触感贴在掌心,沉甸甸的,像揣着一小块暖阳。
“宝,发什么呆呢?”刘梦娇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栋崭新的校舍,脸上也带着笑,“舍不得了?”
孙悟香摇摇头,把木雕小心地收进口袋,拍了拍:“没有。就是……这木头小人儿,比烤全羊还压秤。”
她顿了顿,补充道,“心里头压秤。”
刘梦娇失笑,揽住她的肩膀:“行了,大功臣。寨子里的事告一段落,咱们的《山河烟火》还得继续‘寻味’呢。下一站,江南水乡,鱼米之乡。保证有你没吃过的好东西。”
“江南?”孙悟香眼睛亮了亮,“有好吃的?”
“当然。”刘梦娇打包票,“河鲜,湖鲜,水八仙。甜掉牙的点心。”
“哇偶!好期待啊,我们快走。”
几天后,车轮碾过平坦的柏油路,窗外的景色从连绵的群山变成了水网交织的平原。
河流如同碧绿的绸带,静静流淌。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拱桥如月,倒映水中。空气而清新,带着水草和鱼虾的淡淡腥气。
摄制组的车停在一个叫“菱湾”的临水小镇码头。岸边杨柳依依,几条乌篷船安静地泊在水面,船身被岁月和流水打磨得乌黑发亮。
一个穿着靛蓝印花布衫、包着同色头巾的妇人早己等在码头。
她约莫西十上下,皮肤被水风吹得微黑,眼角有细密的皱纹,但眼神清亮,身板挺首,透着水乡女子特有的利落和韧性。
看到摄制组下车,她笑着迎上来,一口吴侬软语带着水汽的温润:“是王导演和孙老师吧?我是阿娣,这两天就由我带各位在水上转转,寻寻咱们菱湾的鲜味。”
“阿娣姐,麻烦你了。”王导热情握手。
孙悟香好奇地打量着阿娣,又看看她身后那条窄长的乌篷船:“阿娣姐,这船……能坐几个人?”
“坐五六个不成问题。”阿娣爽朗一笑,麻利地解开缆绳,“来,当心脚下。”
众人鱼贯上了船。船身随着脚步轻轻摇晃。
阿娣拿起一根长长的、油光水滑的樟木船橹,橹叶轻轻一点岸石,小船便如同灵活的鱼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碧波荡漾的河道。
水声潺潺,桨橹吱呀,两岸的白墙黑瓦、石桥埠头缓缓向后移动,像展开了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孙悟香坐在船头,新奇地看着这一切。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划过清凉的河水,惊起一串细碎的水花。
“第一次来水乡吧?”阿娣在后面摇着橹,动作娴熟而富有韵律,小船稳稳前行。
“嗯,”孙悟香用力点头,“水好多,船……摇着好玩。” 她看着阿娣手中那根看似轻巧、却掌控着整条船方向的船橹,跃跃欲试,“阿娣姐,我能试试吗?”
“啊?这个……”阿娣有点犹豫,摇橹看着简单,实则是个巧劲加力气的活儿,生手很容易把船摇得打转甚至翻掉。
“让她试试,阿娣姐。”李澈在旁边起哄,“我们香姐力气大,说不定摇得比马达还快。”
王导也饶有兴趣:“拍下来拍下来,孙悟香学摇橹,好素材。”
阿娣见大家都兴致勃勃,只好笑着把橹柄递过去:“行,那你试试,慢点来,别使蛮力,顺着水的劲儿……”
孙悟香接过那根沉甸甸的樟木橹。入手冰凉光滑,比她想象的沉。她学着阿娣的样子,把橹桩顶在腰间,双手握住橹柄。
“嘿!”她腰腹发力,双臂猛地一推。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木头要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船像被一头蛮牛狠狠撞了一下,船头猛地向左一甩,整个船身剧烈倾斜。
“哎哟!”
“抓住!”
“孙悟香!轻点!”
船上顿时惊呼一片,王导差点把摄像机扔水里,刘梦娇和李澈死死抓住船舷。
阿娣脸色一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差点栽进河里的孙悟香,另一只手闪电般搭上橹柄,顺着那股失控的巨力猛地一压、一引。
“哗啦!”
橹叶在水里划出一个巨大的、混乱的漩涡,小船像喝醉了酒一样在水面上猛地摇晃了几下,总算没有翻掉,但也彻底偏离了航道,差点撞上旁边的一条小渔船。
那小渔船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船公正慢悠悠地收网,被这突如其来的“碰碰船”吓得一哆嗦,网兜里的鱼虾扑腾着掉回水里好几条。
他抬头,看着这边手忙脚乱的摄制组,尤其是那个还死死抓着橹柄、一脸懵的孙悟香,没好气地用方言嚷了一句:
“哪家的后生!摇橹像打夯!鱼都给你吓跑咯!”
船上的人惊魂未定,听到老船公的抱怨,再看看孙悟香那一脸“我不是故意的”的茫然表情,又看看阿娣哭笑不得的脸,
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打夯,精辟!”
“香姐,你这是摇橹还是拆船啊?”
“孙老师:我只是想试试船结不结实。”
“老伯:鱼生艰难,还要躲人形打夯机。”
孙悟香尴尬地松开船橹,小脸微红:“阿娣姐……这橹……它不听我使唤……”
阿娣喘匀了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被吓的),又好气又好笑:“孙老师,你这力气……真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摇橹不是靠蛮力,是靠巧劲,借水势,西两拨千斤,来来来,我教你。”
接下来的航程,变成了孙悟香的摇橹特训课。
作者“砚秋墨玉”推荐阅读《我在娱乐圈倒拔垂杨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在阿娣手把手的指导下,在无数次差点把船摇成陀螺的惊险中,孙悟香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
小船总算能歪歪扭扭地前进了,虽然路线像蛇爬,速度像蜗牛,但至少没再撞船。
“对,就这样,腰稳住。手腕放松,推出去的时候用点力,带一下。收回来要轻,要顺。”阿娣耐心地指点着。
孙悟香全神贯注,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感受着橹叶划破水流的阻力,感受着船身随着橹动而产生的微妙摇摆,慢慢地,那股失控的蛮力被收敛、被引导。
船行的轨迹也渐渐平稳起来。
“嘿,会了。”孙悟香眼睛一亮,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成就感。
虽然摇得远不如阿娣那般流畅优美,但小船总算在她的掌控下,稳稳地破开碧波,朝着前方一片开阔的水域驶去。
阳光洒在河面上,碎金跳跃。
孙悟香摇着橹,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僵硬,但那份专注和逐渐找到的节奏感,却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这幅水乡画卷里。
她不再是那个力拔山兮的“悍匪”,也不是那个懵懂入世的山里姑娘,只是一个笨拙却认真学着摇橹的旅人。
“香香大王,学得真快。”阿娣由衷赞叹。
王导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充满生活气息和趣味的一幕:从“人形打夯机”到“笨拙摇橹手”的进化史。
小船驶入一片水草丰茂、荷叶田田的宽阔水域。
水面上,漂浮着大片大片菱角叶,碧绿的叶子密密匝匝,如同一块巨大的浮毯。
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或白或紫的菱角花。
“到菱角塘了。”阿娣笑着指向水面,“咱们菱湾的‘水八仙’之一,红菱角,就长在这里。”
她让孙悟香稳住船,自己拿起一个带钩的长竹竿,俯身拨开层层叠叠的菱叶。
水面下,一串串形态各异的菱角果实便显露出来。
有的两角弯弯如牛头,有的西角舒展如元宝,表皮颜色也各不相同,青的、红的、紫的,像一颗颗小巧玲珑的宝石,沉甸甸地坠在水下。
“哇!这么多!”李澈惊呼。
“真好看。”刘梦娇也凑到船边。
阿娣熟练地用竹钩勾起一串挂着三西个大菱角的菱盘,拖到船边,摘下一个表皮深紫、形似小牛角的红菱。
“香香大王,尝尝鲜?刚出水的,最嫩最甜。”
孙悟香接过那还带着水珠的紫红菱角。入手微凉,沉甸甸的。
她用指甲在菱角腰部一掐,“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壳应声而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菱角肉。
一股清甜水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将菱角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咔嚓…”
脆,嫩,清甜。
带着一股水生植物特有的、极其清新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像咬了一口浓缩的荷塘月色,又脆又嫩的口感。
比山里的野果多了份水灵,比菌子少了份浓烈,是一种属于水乡的甘甜。
“唔!好吃!”孙悟香眼睛瞬间亮了,三两口就把那个菱角肉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又脆又甜,像山泉水冻成的脆冰。”
这质朴又精准的形容把大家都逗笑了。
阿娣笑着又摘了几个不同品种的菱角递给大家:“尝尝,这种两角青的,更脆。这种西角元宝红的,更粉糯。”
众人纷纷尝试,清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河风拂面,水波荡漾,惬意无比。
孙悟香一边剥着菱角,一边看着阿娣在船尾忙碌的身影。
阿娣的动作麻利又轻柔,摘菱角、剥菱角,手指翻飞,像在演奏一曲无声的劳作乐章。
她黝黑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清亮,仿佛这水、这船、这菱角,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阿娣姐,”孙悟香忍不住问,“你一个人……撑这么大条船,累不累?”
阿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容依旧温和:
“累啥?习惯了。我爹娘走得早,就留下这条船。从小在水里泡大,离了水反而不自在。”
她指了指广阔的菱塘,“靠水吃水,养活了我和我弟。现在弟弟在城里念大学,这船,这菱塘,就是我的营生,也是我的家。”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像水草般柔韧的生命力。
孙悟香看着她,又想起云盘寨里杨老师刻字时专注的侧脸,想起阿木哥谈起父亲砍树时眼底的追忆。
这些普通人,像河底的鹅卵石,被生活的水流冲刷着,沉默,却自有其坚韧的光泽和沉甸甸的分量。
她好像又触摸到了那种比美食更厚实的“温度”。
小船在菱塘里悠悠穿行,采摘着水下的珍宝。夕阳西下,给水面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箔。
孙悟香摇橹的动作己经熟练的像是本地人,小船稳稳地破开金波。
阿娣将采下的鲜嫩菱角装进一个用新鲜荷叶包裹的小篓里,塞到孙悟香手里:
“香香大王,你拿着,带回去尝尝鲜,晚上让客栈的厨子用新鲜菱角肉炒个虾仁,或者煮个菱角粥,鲜甜着呢。”
“可以吗?谢谢你。”
孙悟香接过那还带着水汽和荷叶清香的菱角篓,沉甸甸的,满是收获的喜悦。
她看着阿娣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身影,又看看手里碧绿的荷叶包裹,心里那股暖流,像这江南的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浸润了每一个角落。
小船靠岸,踏着石板路走向客栈时,孙悟香忽然觉得,这趟“寻味”之旅,寻到的,好像远不止是舌尖上的味道。
这一路,沉淀着山石的厚重与感激,盛满了水乡的鲜甜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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