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回来，孙悟香盘腿坐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封面上印着阴森大厦图案的剧本——《猛鬼大厦》。
刘梦娇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看到孙悟香眉头微蹙，手指点着剧本上的字，嘴里还无声地念念有词，那副罕见的认真模样让她心里微微一惊。
“宝？看这么认真呢？能看懂吗？”刘梦娇放下果盘，挨着她坐下。
孙悟香抬起头，眼神清亮，带着点思索：“娇娇姐，这个剧本…讲的不只是鬼吓人。”
“哦？”刘梦娇挑眉，来了兴趣，“那讲的是什么？”
孙悟香把剧本往刘梦娇那边推了推，手指点着几段用荧光笔划出来的对话和场景说明：
“你看这里，这个叫‘小雅’的女鬼，她老是重复说‘好冷’‘找不到’，还有这里，她攻击的人，好像都跟当年这栋楼失火的事情有关，但他们自己好像都忘了…”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努力把脑子里抽象的感觉说出来：
“我觉得…这大厦像个大笼子，把不好的东西，还有那些忘了的事，都关在里面了。
小雅不是想吓人，她更像是被卡住了。像掉进河里爬不上来，很难受，想让别人看见她，拉她一把，或者…帮她记起来。”
刘梦娇听得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孙悟香不仅看了，还真看进去了，甚至捕捉到了剧本表层恐怖氛围下，关于“遗忘的罪责”与“被困住的痛苦”的那层内核。
这理解力，远超她的预期。
“宝，你说得对。”刘梦娇立刻肯定她，趁机引导。
“所以演小雅，不能只想着怎么爬得吓人，还要演出被困住很久的迷茫，还有那种想让别人‘看见’的急切，甚至是一点点委屈和伤心。”
“嗯！”孙悟香用力点头，眼神更专注了。
“我懂了，就像我以前在山上，看到掉进陷阱里的獾子，它又怕又急，呲牙咧嘴不是真想咬我，是想让我帮它出来。
虽然我后来把它烤了，但它那时候的眼神我记得。”
刘梦娇：“……”
“对…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刘梦娇坚强地把话题拉回来。
“所以你的表演，除了外形上的恐怖感，眼神和情绪也很重要。来，娇娇姐帮你一起研究研究。”
接下来的几天，孙悟香展现出惊人的学习和专注力。
她不再把观摩恐怖片当成“学习修电视和爬行技巧”，而是真的带着问题去看。
她会暂停画面，仔细研究那些经典女鬼的眼神特写：“娇娇姐，你看她的眼睛，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空空的。”
她会模仿那种虚无缥缈、带着残响的声音说话，虽然经常因为中气太足而变成“自带低音炮的鬼”，但她在努力调整气息和发声位置。
她甚至拉着刘梦娇帮她分析每一场戏里，小雅这个“存在”不同的情绪层次：
是茫然徘徊？是发现生人时的试探？是触及痛苦记忆时的尖锐？还是最后那一丝释然的征兆？
“这里，她从通风管爬出来，不应该是‘哇！吓死你！’，应该是‘咦？这里好像有活人的味道？让我看看…’带着点好奇和本能吸引。”
孙悟香指着一段戏，分析得头头是道。
刘梦娇欣慰得差点老泪纵横。她家宝不是不开窍，是窍门长得比较别致，需要精准触发。
当然，孙悟香的理解永远带着她独特的、充满力量感的底色。
比如设计动作时，她会说：“娇娇姐，我觉得小雅爬的时候，这里可以不用慢悠悠，她被困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感觉到点东西，应该‘唰’一下就过去。
像豹子扑食…呃，像一阵阴风！对！阴风！”
刘梦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个白衣女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唰”地横穿走廊…好像…也挺带感？
至少视觉效果绝对震撼。
再比如，看到剧本高潮部分，小雅需要附身在一个配角身上，控制其行动时，孙悟香的理解是：
“哦！就是上他的身，那我得让他动起来。像提线木偶，这里他挣扎，我得用力按住他…但导演说不能真用力，那我怎么演出我用力的感觉？”
作者“砚秋墨玉”推荐阅读《我在娱乐圈倒拔垂杨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甚至开始无实物表演，模拟那种用强大的“念力”操控他人的状态，手臂和核心肌肉微微绷紧，眼神专注而带有压迫感，明明没碰到任何东西，却硬是演出了角力的紧绷感。
刘梦娇看得叹为观止。方法派+体修派混合教学成果显著。
终于，进组的日子到了。
《猛鬼大厦》剧组租下了一栋真正的、颇有年头的废弃办公楼进行实景拍摄。
内部被美术组改造得更加破败阴森，到处都是灰尘、蛛网、暗红色的污渍和意义不明的涂鸦。
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味道，混合着油漆、血浆道具和电子设备的气味。
孙悟香换上了那身破旧、沾着“血污”的白色连衣裙，化妆师把她脸扑得惨白，画上浓重的黑眼圈，嘴唇也用了暗沉的色调，长发披散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好奇地眨了眨眼。
导演林导走过来，看到她这造型，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但还是特意叮嘱了一句：
“悟香，记住我们之前聊的。收敛一点你的…嗯…活力。小雅是虚弱的，怨念的，飘忽的。”
“明白，导演！”孙悟香点头，“她是气态的，我是固态的，我演的时候得把自己想象成一股烟。”
林导：“……” 这话挺对，但没法接。
第一场戏，拍小雅在走廊尽头首次现身。
打光板就位，收音麦克风悬吊，摄像机对准幽深、布满杂物的长廊。
“A！”
场记板敲下。
所有工作人员都屏息凝神。虽然试镜时见识过这位的另类，但实拍如何，大家心里都没底。
只见长廊尽头，阴影微微蠕动。
一个白色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平移着“浮”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仿佛关节不是自己的。
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点惨白的下巴。
整个走廊安静得能听到电流声。
她停住了，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一动不动。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开始弥漫。
监视器后的林导微微前倾了身体。
突然，那白色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部以一个极其缓慢、却让人脊椎发凉的速度，一点点抬了起来。
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没有狰狞的表情，没有夸张的妆容，只有一片空洞。眼神没有聚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空气，看向了某个遥远又痛苦的时间点。
但那空洞深处，又隐隐约约藏着一丝极淡的、挣扎的痕迹，像溺水的人望向水面最后的光。
她就那样看着虚空，看了好几秒。
然后，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是被无形的痛苦扼住了喉咙。
没有声音，没有大的动作。
但那种被巨大悲伤和茫然吞噬的感觉，却精准地传递了出来。
“Cut！”
林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很好，这条过了。悟香，状态非常对，保持住。”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人小声嘀咕：“哇，没想到啊…演得真好，那眼神看得我毛毛的…”
孙悟香听到“过”，立刻原地蹦跶了一下，那身鬼气瞬间烟消云散，举起手：“导演！我刚才像一股烟吗？”
林导：“……”
工作人员：“……”
刚营造好的恐怖氛围瞬间稀碎。
林导扶额，无奈又好笑：“像…非常像…下一场准备。拍小雅爬通风管。”
孙悟香欢呼一声，撸起戏服那并不存在的袖子，跃跃欲试：
“终于到爬了，导演放心，我研究过了。保证爬出风格爬出水平。既要像一股烟，又要爬出被卡住一百年的酸爽感。”
众人看着那个兴高采烈奔向通风口、准备“爬出水平”的女鬼，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个剧组，未来的拍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但似乎…也会异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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