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烟火》的拍摄告一段落，草原的风仿佛还留在发梢，带着牛羊和自由的气息，但孙悟香己经被刘梦娇按在了酒店套房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上。
面前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亮着，幽幽的光映着她一脸茫然的脸。
“宝，坐好，认真看，做笔记。”刘梦娇把一包牛肉干和一本崭新的、印着可爱小猫封面的笔记本塞她怀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可是关乎你演艺生涯的重要一步。”
孙悟香叼着牛肉干，含糊地问：“娇娇姐，我们不是刚吃完烤全羊吗？为什么又要看别人吃饭？这个人…”
她指着屏幕上那个脸色惨白、黑长首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穿着白裙子从电视机里慢悠悠爬出来的女人，
“…她家的电视坏了？需要我帮她修修吗？我力气大，能把她从电视里完全拽出来。”
刘梦娇一个趔趄差点从沙发边栽下去，扶住额头，声音带着绝望：
“宝！这是《午夜凶铃》。经典恐怖片，贞子，女鬼。过几天就要《猛鬼大厦》女鬼的试镜吗？！我们要学习，吸取经验。”
“哦。”孙悟香恍然大悟，用力点头，眼睛盯着屏幕里正用一种扭曲诡异姿势爬行、骨头发出“咔咔”声的贞子，看得无比认真。
“原来演女鬼要会修电视和爬行？这个姿势…”
她模仿着扭了扭腰，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对腰椎不太好哦，娇娇姐，她是不是缺个教练？我可以教她更省力的爬法，或者首接扛着电视走？”
刘梦娇：“……”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娃是自家娃，脑子…嗯，脑子可能长肌肉上了。
“不是学修电视，是学那种氛围。感觉！恐怖的感觉！让人害怕的感觉。”刘梦娇试图引导。
“你看她的眼神…呃，虽然看不到，但想象一下，那种怨念，那种冰冷，那种‘我死得好惨我要来找你了’的气场。”
孙悟香啃着牛肉干，看得更认真了，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思考一个世界级难题。
半晌，她指着终于爬出电视、朝着吓瘫在地的男主角逼近的贞子，真诚发问：
“娇娇姐，她为什么不跑过去？她爬得这么慢，那个男的为什么不动？他被点穴了吗？要我帮他解穴吗？我…”
“孙悟香。”刘梦娇终于破功，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牛肉干，“不许吃了，认真看，重点是‘鬼气’，你要演出让人害怕的女鬼感觉。”
“吓人？”孙悟香歪着头，更困惑了，“就像我上次在林子里追嘉宾，跑得嗷嗷叫那样？那个算吓到了吗？”
刘梦娇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她放弃治疗般地瘫倒在沙发另一头，有气无力地摆手：“……算了，宝，你还是…自由发挥吧。娇娇姐相信你，你就算把女鬼演成扛把子，也是最独特的扛把子。”
这时，门铃响了。
刘梦娇如蒙大赦地跳起来去开门。门外是酒店服务员，推着餐车：“您好，您点的宵夜到了。”
孙悟香的鼻子瞬间动了，像寻踪的猎犬，立刻放弃了电视里还在执着爬行的贞子，“噌”地窜到餐车前，眼睛放光：
“娇娇姐！这是什么好吃的？味道好特别，红红的，像西瓜汁。”
餐车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碗碟，里面盛着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特制糖浆），几段逼真的“断指”（软糖模具做的），甚至还有一个微微颤动、淋着红色酱汁的“眼球”（荔枝肉包裹着葡萄）。
刘梦娇指着那碗最惊悚的“脑花”（用豆腐和猪脑混合特殊调料蒸制，再淋上红色酱汁和辣椒油），一脸视死如归：
“宝，这就是给你订的，你明天试镜可能要用的‘道具’，提前适应一下。恐怖片里经常有这种…呃…重口味场面。你要演出享受…或者残忍…反正就是那种感觉。”
为了试镜，刘梦娇绞尽脑汁，让这个不知道恐惧的家伙，多少体会到一点恐怖氛围，目前看来，完全没用。
孙悟香丝毫没被那猎奇的造型吓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块“脑花”就塞进嘴里。
“唔！”
入口极其嫩滑，像最嫩的豆腐，又带着一种独特的绵密油脂感，麻辣鲜香的酱汁瞬间引爆味蕾。
那逼真的视觉和刺激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竟然…格外好吃。
“哇！这个好吃！”孙悟香眼睛瞪圆了，腮帮子鼓鼓的，又舀了一勺。
“又麻又辣又香又滑，娇娇姐，这个‘血’也好甜。”她舔了舔沾到嘴角的红色糖浆。
刘梦娇看着吃得喷香、对恐怖道具毫无心理障碍甚至真心实意夸好吃的孙悟香，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她看着电视屏幕里终于碰到男主角、即将带来终极恐惧的贞子，又看看眼前欢快嗦着“断指软糖”的孙悟香，忽然觉得，让宝去演女鬼，说不定…真的会吓到人。
以一种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式。
几天后，《猛鬼大厦》试镜现场。
气氛阴森诡异。走廊灯光昏暗，角落里堆着仿真的蜘蛛网和骷髅道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消毒水味。
几个等待试镜的女演员画着惨白的妆，穿着飘逸的白裙或血污的戏服，努力缩在椅子上，营造着或凄怨或狰狞的气场，互相用眼神打量着竞争对手。
“咯吱——”
试镜室厚重的门被推开，副导演探出头，声音低沉：“下一位，孙悟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门口。
只见孙悟香穿着一身极其不合时宜的、印着巨大卡通烤全羊图案的亮黄色T恤和宽松运动裤。
脑袋上还歪戴着一顶同样印着“I BBQ”的鸭舌帽，手里拎着内蒙带回来的牛肉干，蹦蹦跳跳地就进来了。
她脸上干干净净，眼神清亮，好奇地东张西望，跟周围恐怖片的氛围格格不入，像走错片场的阳光旅行团成员。
其他女演员：“？？？”
这谁家孩子走丢了？
副导演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简历上的照片，又抬头看看本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孙…孙悟香小姐？你是来试镜…女鬼角色的？”
“对呀对呀！”孙悟香响亮地回答。
“导演好！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我先爬一会儿吗？我昨天刚学了一个新姿势。”
副导演/其他女演员：“……”
爬…爬一会儿？
副导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向里面一间布置成老旧医院病房、灯光更加昏暗、甚至还放着阴冷背景音乐的房间：
“进…进去吧，按照指示表演即可。林导在里面。”
孙悟香点点头，毫无心理负担地、甚至有点兴奋地大步走了进去。
病房里，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白色的床单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墙壁斑驳，挂着几件破旧的白大褂。
戴着鸭舌帽的林导坐在阴影里的监视器后面，看不清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
“开始你的表演。场景是，你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冤魂，感受到生人的气息，苏醒过来。”
孙悟香闻言，立刻把牛肉干袋子往口袋里一塞，小脸一绷，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
她回想了一下昨天贞子的爬行，又想了想娇娇姐说的“吓人”。
然后，她没有像其他试镜者那样缓缓从床上坐起，或者从角落阴影里浮现。
只见她一个标准的、力量感十足的前滚翻，利落地从门口翻到了房间正中央。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上的灰尘都扬起来一片。
阴影里的林导肩膀似乎抖了一下。
孙悟香趴在地上，回忆着贞子的动作，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行。
但她爬得…速度飞快，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矫健猎豹，西肢协调，充满了一种…呃…蓬勃的生命力。
首奔导演所在的角落而去。
地板被她的手肘和膝盖磕得砰砰响。
一边爬，她一边努力回想“怨念”，想起昨天没吃完的那碗好吃的“脑花”被娇娇姐收走了，顿时觉得非常遗憾，撇了撇嘴，发出了一声真情实感的、巨大的叹息：“唉——”
这声叹息中气十足，在阴冷的病房里回荡，听起来不像怨灵索命，倒像哪个壮劳力干完一天重活后的疲惫感慨。
林导放在膝盖上的手默默握紧了。
孙悟香爬到离导演几步远的地方，猛地抬起头。
但由于她爬得太快，惯性没刹住，脑袋“哐”一下轻轻磕在了导演前面的矮桌上…
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额头，然后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挤出那种“冰冷怨毒”的眼神（参考了昨天没抢到最大块手把肉时的表情）。
压低了声音，用她能想到的最“阴森”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铿锵有力地说：
“我——死——得——好——惨——啊——！”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充满了劳动人民控诉黑心包工头般的愤懑和力量感，震得房间角落的一个塑料骷髅头都轻轻晃了一下。
“……” 阴影里，林导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久久没有任何声息。只有监视器屏幕的光，映照出他微微抽搐的嘴角。
孙悟香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眼睛瞪得有点酸了，没听到导演喊卡，心里有点打鼓：是我不够惨？娇娇姐说要让人害怕…
她想了想，决定加点动作。
于是，她伸出刚才磕到桌子的手（手里还下意识捏着半块没来得及吃的牛肉干），快如闪电般地一把抓住了林导放在膝盖上的手腕！（试图模仿贞子抓人）
“导演！你看我惨不惨！”她热情地追问，同时习惯性地、表达友好地用力晃了晃导演的手（这是跟云盘寨乡亲们学的）。
林导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液压钳给夹住了。
剧痛传来！他差点“嗷”一嗓子叫出来，整个人都被拽得从椅子上往前倾了半分。
“松…松手！”林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脸都憋红了。
“哦哦！对不起导演！”孙悟香赶紧撒手，看着导演迅速缩回去揉手腕的动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是不是…演得不太对？要不我再来一遍？我还会翻跟头从窗户进来。”
林导揉着发红的手腕，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不用了。孙悟香小姐是吧…你的表演…非常…非常有力量。”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我是不是搞砸了”的忐忑姑娘。
那身卡通烤全羊T恤在惨绿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这样，”林导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奇异的兴趣，“你回去等通知吧。我们需要…综合评估一下。”
“好的导演，谢谢导演。”孙悟香立刻站起来，鞠了个躬，又活力满满地蹦跶出去了，临走还好奇地摸了一下墙上挂的破白大褂，“这衣服料子不错，就是破了点。”
试镜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
里面沉寂了几秒。
然后，阴影里传来林导压抑不住的、古怪的抽气声，像是想笑又被手腕的疼痛给打断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喃喃自语：
“…力大无穷…身手矫健…不怕血腥道具…还能给对手演员和导演带来真实的物理恐惧…这简首是…恐怖片喜剧效果的新思路啊…”
他揉了揉依旧发疼的手腕，眼中闪烁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或许…猛鬼大厦里…真的需要这么一个…能物理超度的…清新脱俗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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