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闪烁，警察正忙着给那个还在胡言乱语、控诉蘑菇精和外星人把自己变成鸟的中年男人上约束带，
准备送医。
步行街的混乱渐渐平息，但围观的人群却越聚越多，
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风暴中心的孙悟香和刘梦娇。
闪光灯和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悍匪林黛玉，真是她。”
“我的天，刚才那一下……单手拎人啊？”
“营销号说她是气功大师的徒弟？真的假的？”
“快拍快拍，这可比综艺首播刺激多了。”
刘梦娇头皮发麻，职业本能让她迅速进入状态，
一边用身体微微挡着孙悟香，试图隔绝那些过于首白的镜头，
一边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咆哮：
公关稿！公关稿得连夜改！气功大师人设必须坐实。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挤了进来：
“恩人！小恩人！谢谢！太谢谢您了！”
刘梦娇循声看去，只见刚才那个吓得跌坐在地的小女孩，正被她的母亲紧紧牵着。
那位年轻的母亲眼圈通红，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头发有些凌乱，
显然是刚从极度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拉着女儿，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孙悟香面前，二话不说就要鞠躬。
孙悟香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被警察塞进警车后座、还在蹬腿嚎叫的男人，
似乎在研究“见手青幻觉”的持续时间。
突然被这对母女拦住，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别别别！大姐，您别这样！”
刘梦娇眼疾手快，赶紧扶住那位情绪激动的母亲，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悟香就是路见不平，伸了把手！”
她努力把场面往“见义勇为好青年”的方向引导。
“不是伸把手啊！”
那位母亲抬起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哽咽，晃了晃牵着女儿的手，
“囡囡，快！快谢谢姐姐！是姐姐救了你！”
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小脸还有些发白，
但大眼睛己经不再惊恐，反而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和好奇。
她仰着小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孙悟香，像是看到了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仙女战士。
“谢……谢谢姐姐。”
小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鼻音，但很清晰。
她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又用力地补充了一句：
“姐姐好厉害！比奥特曼还厉害！”
在她小小的认知里，能打败怪兽保护她的，就是最厉害的超人。
孙悟香低下头，看着这个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豆丁。
小女孩纯真崇拜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山林里那些刚学会爬树、用湿漉漉眼神望着她的小猴子。
一种久违的、被依赖的温暖感涌了上来，比吃到烤全羊的满足感更熨帖。
她万年沉淀的、属于精怪本性的那点疏离感，在这一刻被这纯粹的人类幼崽的眼神奇异地融化了。
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小女孩齐平。
这个动作让她身上那股无形的、因为力量而带来的距离感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种温柔无害的亲和力。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小女孩的脸，
而是非常自然地、极其轻柔地用手指拂开了粘在小女孩额前汗湿的一缕碎发，
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不用谢呀，”
孙悟香的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像山涧淌过的清泉，脸上绽开一个毫无杂质、温暖纯粹的笑容，
仿佛刚才单手拎人的凶悍只是大家的幻觉，
“你没事就好啦。下次看到红伞伞、白杆杆的蘑菇，要离远点哦，它们脾气不好，会让人头晕晕的。”
她用小孩子能理解的、充满童趣的方式解释了中毒。
小女孩看着近在咫尺这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
还有那温柔得像月光一样的笑容，眼睛里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
她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保证：
“嗯。囡囡记住了，不吃红伞伞白杆杆，只吃……只吃好蘑菇！”
她认真地纠正着认知。
“噗……”
旁边的母亲被女儿天真又认真的保证逗得破涕为笑，看着孙悟香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恩人，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要不是您……”
她说着又要哽咽，不敢想象如果女儿真被那疯子伤到会怎样。
“大姐，真不用客气！”
刘梦娇赶紧接过话头，
“我们悟香就是心善，看不得人受欺负。您和孩子没事就是最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手机镜头，
心里飞快盘算着怎么把这场“街头见义勇为”转化成正面形象宣传，同时把“气功”标签焊得更死。
孙悟香站起身，对那位母亲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小女孩母亲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塑料袋——里面隐约露出几个色彩鲜艳、形状奇特的蘑菇头。
那是刚才混乱中掉落的“战利品”？
小女孩顺着孙悟香的目光看去，立刻献宝似的指着袋子：
“姐姐你看，就是这种坏蘑菇。妈妈扔掉。”
孙悟香看着那些鲜艳的菌类，眼神里闪过一丝属于山林精怪的专业评判。
她非常认真地、用讲科普的语气对小女孩和她的母亲说：
“这种蘑菇，煮透煮烂，其实……味道很鲜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某种滋味，然后极其自然地补充了一句，
“下次煮的时候，多放点油，和腊肉一起炒，香。”
语气里带着一丝真诚的美食推荐。
年轻母亲：“……”
刘梦娇：“！！！”
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群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噗哈哈哈！”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声和议论声。
“我的妈呀，悍匪林黛玉在线教你烹饪毒蘑菇？”
“关注点清奇，但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她怎么知道味道很鲜？难道……她真吃过？？”
“气功大师的徒弟……果然不走寻常路。”
年轻母亲看着孙悟香那张写满“我是认真的，真的好吃”的诚恳小脸，再看看手里这袋蘑菇，
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哭笑不得。
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好，好，谢谢……谢谢提醒？”
这感谢听起来充满了迷茫。
刘梦娇己经绝望地捂住了额头。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带艺人，是在带一个随时会引爆舆论核弹还自带美食导航的……祖宗！
她赶紧一把拉住还打算就“见手青最佳烹饪火候”展开深入探讨的孙悟香，
对着那对母女挤出最后的职业假笑：
“大姐，带孩子去检查一下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保重啊！”
说完，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还在回味“腊肉炒见手青”滋味的孙悟香，
奋力拨开人群，
朝着远离闪光灯和哄笑的方向，落荒而逃。
身后，还能隐隐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妈妈！仙女姐姐说蘑菇炒腊肉香。我们能试试吗？我好好吃饭不挑食，也能像姐姐一样吗”
以及那位母亲无奈的回答：“……囡囡，乖，我们先去看医生……”
钻进停在路边的保姆车，刘梦娇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比连续开了三天三夜的策划会还累。
“娇娇姐，”
孙悟香舒服地窝在真皮座椅里，完全没感受到经纪人的心力交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纯粹的期待，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吃烤全羊了？
我帮警察叔叔抓坏人了，还教小朋友认识蘑菇了，
应该……可以吃了吧？”
刘梦娇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家艺人那张天真无邪、仿佛刚才只是去公园散了个步的脸，
再看看自己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出来的、来自各路媒体、王莉、甚至还有几个陌生号码（疑似某些“特殊”机构？）的未接来电和短信轰炸……
她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手指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飞快地戳开外卖APP，搜索栏输入：烤全羊 全城送 加急。
“吃！”
刘梦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今晚就吃！点两只！吃到你腻为止！”
她决定了，在更大的风暴彻底把她卷走之前，先喂饱这颗威力无穷的核弹头。
天塌下来，也得等祖宗吃饱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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