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同乳白色的轻纱,温柔地缠绕着云盘寨的木楼和远处的山林。空气凉浸浸的,吸一口,满是草木苏醒的清冽气息,混杂着泥土和露水的味道。
孙悟香起得最早,穿着轻便的登山服,背着节目组统一的小竹篓,精神抖擞地站在阿木哥家门口,像只等待出发的猎犬。
昨天“山神蹦迪厅”的社死经历似乎被晨风刮跑了大半,此刻只剩下对山林的无限好奇和对未知美味的雀跃期待。
“阿木哥,你起了没?”她对着木楼里喊,声音清亮得惊飞了屋檐下几只早起的麻雀。
“来了来了。”阿木哥背着个更大的竹篓走出来,腰上别着柴刀,“孙老师起得真早,走。带你去山神爷的后花园捡宝贝。”
摄制组早就各自就位,王导顶着黑眼圈(显然昨晚没少回味“蹦迪厅”的梗),指挥着几台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捕捉这进山的序幕。
一行人沿着的羊肠小道向密林深处进发。脚下的腐殖土又厚又软,踩上去悄无声息。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蕨类植物肆意生长,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带着水汽的草木清香。
“阿木哥,怎么找菌子啊?满山都是树叶子。”李澈好奇地问,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有点狼狈。
阿木哥放慢脚步,指着地面:“看地,看树,看缘分。”
他蹲下身,拨开一片覆盖着厚厚松针的腐殖土,露出底下的黑色泥土:
“喏,这里,看这土的颜色,发黑,,带点油光。再看旁边的树根,是麻栗树。青头菌最喜欢长在这种树下。”
他用手指轻轻扒开松针和落叶,果然,几朵伞盖青翠、菌柄雪白、胖乎乎的青头菌像害羞的孩子般露了出来。
“哇。”众人一阵惊叹。摄像镜头立刻怼了上去。
孙悟香也凑过去,学着阿木哥的样子,盯着地面仔细看,鼻子还不停地嗅着,活像只寻找松露的猎犬。
她指着旁边一棵不起眼的枯树桩:“阿木哥,那下面有东西,我闻到了,是干巴菌的味道,有点冲,像晒干的牛粪。”
阿木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走过去,用柴刀小心地拨开枯树桩底下的苔藓和落叶。
“我的天,还真是。”只见枯树桩的缝隙和根部,一丛丛形似干枯牛粪、颜色深褐、散发着独特浓烈香气的干巴菌挤挤挨挨地长在那里。
“孙老师,你这鼻子……比我家旺财(狗)还灵。”阿木哥由衷赞叹。
孙悟香得意地扬起小下巴:“那是,我可是……”她刚想说“我可是修行了万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刘梦娇拉了一把。
“咳咳,我们悟香……就是天生对味道敏感,天赋异禀。又在山里长大,眼神也好。”刘梦娇赶紧找补。
随着深入,孙悟香的“天赋异禀”越发惊人。她总能比阿木哥更早一步发现菌子的踪迹。
“阿木哥,左前方十五步。那棵歪脖子松树底下,牛肝菌,黄皮的,个头不小。”
孙悟香指着浓密的灌木丛。
阿木哥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扒开灌木:“嘿,好大一朵黄牛肝。”
“阿木哥,右边,那块青苔大石头后面。鸡油菌,金黄金黄的,闻着像杏子。”孙悟香闭着眼,鼻翼翕动。
阿木哥绕过去,果然,一簇簇形似小喇叭、颜色鲜亮如鸡油的鸡油菌,正躲在石头后面。
“你看那棵大树,树根鼓了个包,下面肯定有窝鸡枞。”孙悟香指着远处一棵高大的桉树,语气笃定。
阿木哥这次没动,笑着问:“孙老师,你咋知道是鸡枞?”
孙悟香眨眨眼,理所当然:“因为……蚂蚁多啊,我看见它们了。鸡枞窝附近,蚂蚁最勤快。”
众人:“……” 听见蚂蚁搬家?这天赋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
阿木哥哈哈大笑:“对头,鸡枞是白蚁窝里长出来的宝贝。有鸡枞的地方,白蚁窝附近蚂蚁特别多。孙老师观察力真细。”
他走过去,果然在树根隆起的土包附近发现了密集的蚁路,小心地用特制的小锄头挖开表层松软的泥土,露出了几根洁白如玉、菌盖还未完全撑开的嫩鸡枞。
“哇!” 这次连摄像大哥都忍不住惊呼。镜头紧紧跟着阿木哥的手,记录下这珍贵的鸡枞出土瞬间。
孙悟香看着那洁白的鸡枞,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声嘟囔:“……炖汤……吸溜……”
李澈凑过来,一脸崇拜:“香姐,不,香神。教教我呗,你这找菌子的秘诀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开了天眼?”
孙悟香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秘诀就是——心要诚, 要发自内心地热爱菌子。把它们当朋友,当知己,当……未来的盘中餐。然后……”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鼻子,“……仔细听,认真闻,感受山林的呼吸。菌子们会悄悄告诉你它们藏在哪里的。”
李澈听得一愣一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也学着孙悟香的样子,闭着眼,对着空气猛吸鼻子,结果被一股浓烈的腐叶味呛得首咳嗽。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有了孙悟香这个“人形菌子雷达”的加持,摄制组收获满满。
每个人的小竹篓里都装满了各色菌子:青头菌、牛肝菌、鸡油菌、扫把菌(珊瑚菌)……当然,最珍贵的还是那几根刚刚出土、还带着泥土芬芳的嫩鸡枞。
就在大家准备满载而归时,意外发生了。
负责拍摄全景的摄像师老张,为了找一个更好的角度拍摄,小心翼翼地攀上了一块长满青苔的湿滑岩石。脚下突然一滑。
“啊呀!” 老张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扛着沉重的摄像机就朝旁边陡峭的山坡栽倒下去。
“小心。” 离得最近的阿木哥脸色大变,伸手去拉,却差了一臂的距离。
“老张!” 王导和其他人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旁边斜刺里冲出,是孙悟香。
她甚至没看清脚下的路,只是凭借着本能和对那坠落方向的判断,足尖在湿滑的岩石和树根上几个轻点,身体快得几乎拉出一道残影。
在老张即将重重摔下山坡的前一秒,她精准无比地出现在了他的下坠路线上。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孙悟香身体微沉,扎稳马步,双臂如同铁铸般向上稳稳一托。
“砰!”
一声闷响。
老张只觉得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仿佛砸进了一团坚韧无比又充满弹性的棉花里。
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孙悟香用双手稳稳地托住了腰和扛着摄像机的手臂。
那沉重的摄像机,连同他整个人的重量,都被那看似纤细的双臂稳稳地承托住,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山坡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阿木哥的手还伸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王导脸色煞白,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孙悟香稳稳地托着惊魂未定的老张,慢慢将他放回安全的地面,动作轻柔得像放下一件易碎的瓷器。
然后她才松开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脸上一片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扶了把快摔倒的老奶奶。
“张老师,站稳了。下次……找角度别太拼,安全第一。”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平静,带着点叮嘱的意味。
老张脚一软,差点又坐地上,被旁边的同事扶住。他看着孙悟香那张平静的小脸,再看看那陡峭的山坡,后怕得浑身冷汗,嘴唇哆嗦着:
“谢……谢谢孙老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现场这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惊呼。
“我的天,吓死我了!”
“孙老师,身手真好啊。”
“啧啧啧,这反应,这速度,这力气。服了,彻底服了!”
“这身手不去拍动作片可惜了。”
“据说拍了,还没上映呢。”
王导冲过来,先是一巴掌拍在老张背上(确认他还活着),然后激动地抓住孙悟香的肩膀,上下打量:
“悟香,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刚才那一下……太危险了。”
孙悟香摇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事,张老师不重,摄像机……有点硌手。” 她实话实说。
众人:“……” 那摄像机加老张,少说两百斤,有点硌手?
阿木哥眼神复杂地看着孙悟香,充满了敬畏和好奇:“孙老师……你这……是练过功夫?”
孙悟香眨了眨眼,看向刘梦娇。
刘梦娇赶紧上前打哈哈:“啊哈哈,练过的,气功大师关门弟子。从小在山里长大,爬树掏鸟窝,天生力气大点……正常,正常。是吧,悟香?”
孙悟香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对,我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这个解释显然很有说服力,但大家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后怕中,也没深究。
老张更是对孙悟香千恩万谢,看她的眼神跟看救命恩人似的。
回寨子的路上,气氛变得轻松又微妙。大家看孙悟香的眼神,除了之前的喜爱和调侃,更多了一层实实在在的敬佩和安全感。
李澈更是化身小跟班,围着孙悟香问东问西:
“香姐,你刚才那一下,怎么做到的?凌波微步?”
“香姐,你掏的什么鸟窝?金雕的吗?”
“香姐,你收徒吗?我想学怎么找菌子和气功。”
孙悟香被他烦得不行,从包里拿出一个最大的肉松面包塞到他嘴里:“吃,堵上你的嘴,再吵吵,下次你摔下去,我让蘑菇精灵接着你。”
李澈吃着嘴里咸甜的肉松面包,想起昨天的“蹦迪厅”,瞬间闭麦。
傍晚,阿木哥家的火塘边再次热闹起来。
收获的各色菌子被阿妈精心烹制:青头菌炖进了金黄的土鸡汤里,牛肝菌切片用腊肉爆炒,鸡油菌清炒保留原香,扫把菌焯水后凉拌,
而那几根珍贵的嫩鸡枞,则被撕成细丝,滚入奶白的汤中,瞬间将鲜味提升到了极致。
孙悟香捧着一碗热气腾腾、漂浮着金黄鸡油和洁白鸡枞丝的汤,小口小口地吹着气。
她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又看了看旁边被擦得锃亮、安静放在角落的摄像机(老张特意擦的),再看了看火塘边阿木哥一家慈祥的笑容,王导、同事们善意的目光……
她好像有点明白阿木哥说的“山神爷的馈赠”是什么意思了。不仅仅是这些美味的菌子,还有这片山林给予的信任、善意和一点点的责任。
这就是妖一定要入世的原因嘛?
她低头,喝了一大口汤。温润的汤汁包裹着鲜甜的鸡枞丝滑入喉咙,暖意首达心底。
“真香。”她小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平静。这一次,没有精灵蹦迪,只有人间烟火,暖意融融。
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一张被美食和温暖浸润的脸庞。山林在夜色中沉默,仿佛在守护着这份属于《山河烟火》的、独特的安宁。
而某个与众不同的妖,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将这份沉甸甸的暖意,小心地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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