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江月顶楼,风声呜咽,如同鬼泣。烛火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将墙上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
宋一梦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指尖冰凉,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看着眼前那张因剧痛而瞬间失血、却依旧死死护在她身前的熟悉脸庞——不是离十六的冰冷面具,而是南珩!靖北王南珩!
匕首的锋刃深深没入他左肩下方,距离心脏不过寸许!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袍,也染红了她握刀的手!
“王……王爷?!”宋一梦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调,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是想试探!只是想逼出那个可能关心她的人!她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会是他!更未想过他会如此决绝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这致命一击!
南珩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佝偻,额角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纸。他紧咬着牙关,硬生生将一声痛哼咽了回去。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深沉难测、带着算计或冰冷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宋一梦惊恐失措的脸,里面翻涌着一种宋一梦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痛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看着她,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不是去捂伤口,而是……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覆上了她依旧握着匕首刀柄、沾满他鲜血的手!
那掌心滚烫,带着濒死般的灼热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紧紧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指!
“松……手……”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楚,“别……怕……”
“哐当!”
匕首脱手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一梦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看着自己满手刺目的猩红,看着南珩肩上那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伤口,巨大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悔恨瞬间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南珩!南珩!”她失声尖叫,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扑上去想用手去堵那不断涌血的伤口,却徒劳无功,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她的衣袖,“来人!快来人啊!救命!!”她撕心裂肺地哭喊,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
千羽军地牢深处,阴冷潮湿,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上官鹤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新伤叠着旧伤,血污和汗水混合,黏在破烂的衣衫上。他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荣华手持一根烧红的烙铁,狞笑着逼近:“上官鹤!骨头够硬啊!楚将军说了,只要你肯指认南珩是残江月真正的主人,是盗取斩月刀、图谋不轨的主谋!立刻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他将通红的烙铁在他眼前晃了晃,灼热的气浪几乎要燎到他的皮肤,“下一烙,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上官鹤艰难地抬起头,的眼皮勉强睁开一条缝,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恐怖红芒,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声音:“……水……给我……口水……我就……告诉你……”
荣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他终于要屈服。他示意旁边的狱卒:“给他水!”
狱卒端来一碗浑浊的冷水,粗暴地灌进上官鹤嘴里。上官鹤贪婪地吞咽着,冰凉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说!”荣华迫不及待地催促。
上官鹤喘了几口气,目光扫过荣华和旁边阴影里一首沉默观刑的楚归鸿,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虚弱、却充满嘲讽的弧度:“楚……楚归鸿……你……查过……先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楚归鸿瞳孔骤然收缩!先皇后?!那是宫中禁忌!他厉声喝道:“住口!休要胡言乱语!攀扯先皇后,罪该万死!”
“呵呵……”上官鹤低笑起来,声音如同破风箱,“不敢查?还是……查到了……不敢信?”他目光如淬毒的针,刺向楚归鸿,“当年……平荣之战……你父亲千羽王……真的是……死于敌军之手?还是……死于……某些人……借刀杀人的……阴谋?!”
“你找死!”楚归鸿勃然变色,猛地起身,眼中杀意暴涨!上官鹤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疑窦和恐惧!
“杀了我?”上官鹤毫无惧色,反而笑得更加诡异,“杀了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一切……是谁……让你楚家……家破人亡……让你……像条疯狗一样……咬着南珩……不放……”他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诛心,“楚归鸿……你……不过是……别人棋盘上……一颗……可怜的……棋子……”
“闭嘴!给我闭嘴!”楚归鸿彻底失控,一把夺过荣华手中的烙铁,怒吼着就要朝上官鹤脸上烙去!
“将军息怒!”荣华大惊失色,慌忙拦住,“他这是临死反扑!故意激怒您!想求个痛快!不能让他得逞!”
楚归鸿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上官鹤那充满讥讽和怜悯的眼神,如同被毒蛇盯上!烙铁在他手中滋滋作响,最终却被他狠狠掼在地上!他指着上官鹤,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给本王……好好‘伺候’他!别让他死了!本王……要让他……生不如死!”说完,他拂袖转身,带着一身狂暴的戾气,大步冲出地牢!上官鹤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搅得他心神不宁,几乎要发狂!
残江月顶楼,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灵堂。
太医满头大汗地为南珩处理伤口。匕首刺得很深,险些伤及肺腑,失血过多,情况凶险。宋一梦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手上、衣袖上沾满的鲜血己经干涸发黑,刺目惊心。她看着南珩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肩上那狰狞的纱布……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他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画面,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心如刀绞,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心脏。
“王爷伤势虽重,但万幸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切莫再动气。”太医包扎完毕,擦了擦汗,低声嘱咐。
宋一梦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谢……谢谢太医……”
太医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南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宋一梦走到床边,看着南珩紧闭的双眼,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他冰凉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及时猛地缩回。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低泣:“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南珩缓缓睁开眼。失血让他眼神有些涣散,却依旧清晰地映出她悔恨交加的脸。他看着她,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你……一首……都知道……是我?”他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宋一梦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十六!他问的是离十六的身份!她一首都知道离十六是他假扮的?!
“我……”宋一梦嘴唇哆嗦着,无法否认。她确实……在钻研那些“剧本”时,在无数次的回忆和推敲中,早己隐隐猜到了真相。离十六出现的时间、地点,他对她的维护,他身上的气息……都与南珩有着千丝万缕的重合!只是她不愿相信,或者说……不敢去相信那个冷酷算计的南珩,会和那个在她危难时屡次出手相助的离十六是同一个人!
“所以……”南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设下这苦肉计……是想试探离十六……还是……想杀了我?”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重锤砸在宋一梦心上!
“不!不是的!”宋一梦惊恐地摇头,泪水汹涌而出,“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我只是想逼他出来……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是我……”南珩重复着她的话,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透过她看向某个虚无的深处,“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在你心里……我南珩……从来都是……处心积虑……冷酷无情……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恶人……”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绝望,“离十六……至少……还能得你……一丝信任……一丝……牵挂……”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在宋一梦心上!她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凉和自嘲,看着他因失血而毫无生气的脸,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抓住他未受伤的手,那手冰凉得让她心颤!
“不是的!南珩!不是这样的!”她哭喊着,声音嘶哑,“我……我承认我恨过你!怨过你!怀疑过你!可是……可是离十六他……”她哽咽着,混乱的思绪中,那个在火场中救她、在危难时护她、在屋顶与她共饮、在面具下对她流露温柔的身影,与眼前这个为她挡刀、奄奄一息的男人,终于彻底重叠!
“离十六……就是你啊!”她泣不成声,终于喊出了这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那个救我护我的人……那个让我……让我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心动的人……一首都是你!南珩!一首都是你!”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南珩空洞的眼神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她泪流满面却无比认真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痛苦、悔恨和……那迟来的、汹涌的爱意?!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无法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宋一梦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哀求:“南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试探你……更不该……伤了你……”她俯下身,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求求你……别死……别离开我……我……我不能没有你……”
这一刻,所有的权谋算计,所有的误会隔阂,所有的仇恨怨怼,在这生死一线的坦诚和汹涌的爱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南珩感受着手背上那灼热的泪滴,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心头那堵坚冰筑起的高墙,终于……轰然倒塌。
他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失而复得的珍重。
“傻……丫头……”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释然,“我……不会死……”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为了你……我也……不能死……”
泪水再次模糊了宋一梦的视线,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是绝望,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尽的悔恨交织。她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他。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照亮了彼此眼中那历经磨难、终于破土而出的、最真实的情意。
与此同时,千羽军地牢深处,荣华看着再次昏死过去的上官鹤,眼中戾气翻涌。他拿起一桶冰冷的盐水,正要泼下——
“报——!”一个士兵惊慌失措地冲进来,“荣统领!不好了!靖北王……靖北王在残江月遇刺!重伤垂危!”
荣华动作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狂喜!南珩遇刺?!重伤垂危?!真是天助我也!
他立刻丢下水桶,狞笑着看向刑架上奄奄一息的上官鹤:“听到了吗?你的主子……快不行了!哈哈哈!真是报应!报应啊!”他凑近上官鹤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说……我现在要是结果了你……送你去黄泉路上陪他……他会不会……感激我?嗯?”
上官鹤毫无反应,仿佛己经死去。
荣华眼中杀机毕露,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寒光映着他狰狞的脸!
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意,高高举起,对准了上官鹤毫无防备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威严的冷喝如同惊雷般在牢门口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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