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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松枝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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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鱼生,莹白,薄得近乎透明,边缘带着刀刃赋予的、恰到好处的微卷弧度。

它旋转着飞向宋一梦因呛咳而仰面张大的嘴巴时,时间仿佛在濒死疯狂与绝对力量的短暂间隙里被无限拉长。

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片飞旋而来的“灾难”!

大脑下达的指令是惊骇的咆哮:“闭——嘴——!!!”

身体却完全被更原始、更野蛮的应激反应所支配——呛咳如同在她肺腑深处点燃了一串惊雷,猛烈而无法抑制!咽喉大张,那是求生的气道,此刻却成了绝望的陷阱。

啪嗒。

细微到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那片沾着冷腥油脂的、冰凉的、带着精妙切割痕迹的鱼生,严丝合缝地、精准无比地贴在了宋一梦干燥灼热的上颚黏膜上。

油脂的滑腻感瞬间覆盖了整个口腔穹顶。

宋一梦浑身剧震!像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所有动作、所有蛮横无理的力量、所有濒死爆发的挣扎……在这冰凉、黏滑、带着强烈生腥气味的触感贴合上来的瞬间,彻底僵死!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撕裂眼角。瞳孔里残余的疯狂和惊恐,被一种排山倒海的、发自生命本能的厌恶和恶心感所取代!那感觉太过鲜明,太过压倒性,如同被一条冰冷滑腻的死鱼塞进了嘴里,死死捂住了她正在惨烈咳喘的咽喉!

呕——

喉管剧烈地痉挛、抽搐、向上翻涌!那是生理性的拒绝,是胃袋最彻底的造反!她甚至没尝到任何味道,仅仅是触感和气味,便足以勾起所有在垃圾堆里挣扎求存、被迫吞咽那些腐烂变质食物的可怕回忆!

她本能地、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收缩下颌,试图闭合嘴巴,将那恐怖的东西顶出去!

“唔——!”

一声怪异的、被强行掐断的闷哼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冰冷的触感正死死粘在口腔上壁,因为她那被刺激得更加狂暴的咳嗽,也因为——

宋一梦后知后觉地、惊骇欲绝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那枯瘦的、此刻因为剧咳和恶心而绷紧颤抖的手指,还在死死地按在南珩的手腕上!不,不仅仅是按着——在刚才那最后绝望的、试图扑向食物却又被喉咙异物堵死的混乱挣扎中,她的手指,出于任何本能都无法解释的混乱驱力,狠狠地向下、向内——掐了下去!

小小的指甲,嵌进了南珩手腕那块紧绷的皮肉里。

一股极其突兀的、粘稠滚烫的暖意,猛地包裹住她掐得死紧的指尖!

顺着指甲缝隙,一点温热的液体渗了出来,沾染了她冰凉指腹的皮肤。

那是……血。

南珩的血。

巨大的死寂骤然降临。如同万仞冰山轰然倾颓后的凝滞冰原。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宋一梦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口腔穹顶的滑腻冰凉和指尖那片突兀温热的黏腻死死攫住。这两种极端、诡异的触感在她混乱的意识里狠狠碰撞、搅拌!像一把滚烫的锈刀捅进了冰窟,搅得天旋地转!

她僵硬地、无比迟缓地抬起眼,视线越过眼前凝固的空气尘埃,循着自己那只依旧死死掐在对方手腕上的、沾了血的脏手,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黑色锦袍的衣袖,沉如暗夜。

骨节分明、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指,依旧虚握着那柄未曾出鞘的黑沉剑鞘,姿势甚至未曾有丝毫动摇。

视线继续向上。

越过刀削般的下颌线,越过紧抿的、透着一丝仿佛万年不变的冰冷弧度的薄唇……

宋一梦的呼吸彻底停滞。血液凝固在了血管里。

她撞进了一双深得如同寒潭炼狱的眼睛。

南珩正垂眸看着她。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冻结了千万年的玄冰,剔除了所有可见的情绪——审视、漠然、甚至刚才那一丝短暂的诧异——都被彻底碾碎、吸收,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没有怒火滔天,没有杀意暴戾,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无法揣测也无法理解的“无”。

像是在看一件……极其值得玩味、却又无法归类的异类。

这平静,比最狂暴的怒火更令人胆寒!

宋一梦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濒临碎裂的边缘。那紧紧掐着腕骨的五指,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地陷入了深深的麻痹,既无法松开,也无法再更深一分。她像一具被瞬间抽干了灵魂的空壳,只剩下空洞的双眼和口腔里那片催命的冰凉。

“……唔……”

从嗓子眼深处挤出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破碎气音,伴随着喉管更加绝望猛烈的痉挛,口腔里的异物感如同活物般蠕动。

“噗!”那片该死的鱼生,在喉咙剧烈的抽搐起伏下,终于被一股巨大的反冲力猛地弹离了口腔上壁!

它像一个饱含嘲讽的白色信号弹,在凝固的空气里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

不偏不倚,在脱离了宋一梦的嘴巴之后,带着她残留的唾沫和那点微腥的油脂,“啪叽”一下,软塌塌地糊在了南珩胸襟前那片墨黑如渊的华贵锦缎上。

雪白一点。

带着黏腻的油脂反光,粘在他心口的衣襟上,缓慢地向下滑落了一小段距离,留下了一道极其刺眼、极其污秽的蜿蜒湿痕。

宋一梦的视线僵死在那块污渍上。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自己指尖还沾着对方的血,还死死掐着那处伤口。

时间,彻底死亡了。连风都停止了哀鸣。

台榭之上,一片狼藉中,只有宋一梦无法抑制的、被巨大恐惧死死扼住的呛咳和干呕,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破风箱在最后的挣扎。

竹帘角落的阴影里,细微的“咯咯”声响起,是牙齿疯狂打颤碰撞的声音。

南珩的目光缓缓垂落,扫了一眼胸襟上那片带着油脂反光的秽物。

他抬起了那只被宋一梦抓握着、指甲还深掐入皮肉的左手。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慢条斯理。

在宋一梦惊恐欲绝的注视下,他的拇指指尖沾了微凉的月光,向着自己手腕上那块被她掐破、正有微末血珠缓慢渗出的地方伸去。

宋一梦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他要碾碎那只脏手了吗?

但南珩的拇指只是异常轻柔地,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她指尖旁边的皮肤上轻轻一揩。枯瘦的指甲几乎刮擦过他冷硬的指骨。

那一点微小的血珠,迅速在他冰玉般的拇指指腹上洇开一点刺目的暗红。

他将染血的拇指移至眼前,极短暂地凝视了一瞬。

随即,那只手朝着他胸前那块还粘着鱼生秽物的锦缎探去。

没有愤怒,没有憎恶。他的动作甚至算得上……耐心。

他用拇指沾着的那一点自己的、以及她指腹沾染的血迹——这点微末的脏污混合着鱼生的油脂污渍——在那片锦缎上极其轻柔地、缓慢地,压了一下,擦拭了一下,仿佛在处理一件染了微不足道瑕疵的珍贵古董。

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散发出一种比任何雷霆暴怒都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森然的、掌控一切的冷感!

宋一梦的牙齿磕碰得更加剧烈,像风中筛动的簸箕。冷汗顺着额角和发丝狂飙而下,浸透了她额角肮脏的碎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啸着:逃!下一秒就会被碾碎成泥!可她的身体像被无数无形的冰丝缠裹着,沉在冰冷黏稠的冻泥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南珩的目光终于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污迹上移开,沉沉地、完全地锁定了僵死在他掌下、如同一滩烂泥般颤抖不止的女孩。

那眼神深不见底,蕴藏着一种将整个宇宙都压缩凝固的绝对力量和无尽沉寂。

就在宋一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被这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的时刻——

南珩那只一首虚握着剑鞘、骨节分明的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姿态,无声地落回了自己曲起的膝头。指节收拢,将那柄象征权力和死亡的冷硬之物,完全握在掌心。

他微微俯下身。那动作带来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笼罩而下。

冰冷的气息拂过宋一梦沾满汗水和污垢的额顶。

他沉默地、伸出那根刚刚擦拭过污迹的、沾着暗红血点的手指。

目标首指宋一梦那沾着油渍和泥土、还在微微张开的、肮脏的嘴。

“当啷!”

楼梯拐角的昏暗处,玉松脚下一个趔趄,脚尖撞在了一级凸起的梯阶边缘。剧烈的疼痛袭来,却远不及他此刻心头的惊骇万分之一!

他几乎是趴在栏杆上,身体前倾到极限,整个脊背的肌肉都绷得如同拉满的强弓,随时能断裂。额角、鬓边的冷汗一层层地沁出来,又被夜风吹冷,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一声因震惊过度而失控的抽气从牙缝里漏出去。

上面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从琴弦崩裂那声刺耳的炸响之后,死寂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便是更加混乱、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交响!如同风暴在方寸之地内席卷!

激烈的冲撞声!木器和瓷器破碎的哗啦声!扭曲到不似人声的呛咳和干呕!还有……还有某种骨骼或者硬物死死钳制撞击皮肉的闷响!甚至最后,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微不可闻的、如同细嫩植物枝叶被强行拗断般的……撕扯声响?

这交织的声音太诡异,太超出理解!不像是动手杀人该有的动静!倒像是……像是两头野兽在狭小的巢穴里翻滚撕咬?抑或是……一个癫狂的疯子正不顾一切地毁坏、亵渎着什么绝不可碰触的东西?

混乱终于平息。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窒息。

玉松侧耳倾听着。只有风穿过高处窗棂的呜咽,还有……一种极其压抑、极其微弱的抽泣?像垂死幼兽喉咙里挤出的破碎呜咽。

没有预想中骨头碎裂的脆响。没有尸体坠地的沉闷。

难道……那脏污的小东西……还在喘气?

玉松的心脏在紧缩中狂跳。他想不明白。公子从不允许触碰。任何形式的,哪怕是衣袖不经意的擦过,都足以招致雷霆之怒。而现在……那手!那手是怎么回事?!那混乱的、亵渎的声响又该作何解释?

就在玉松被巨大的疑惑和恐惧反复煎熬,几乎要失控地冲上去时——

“玉松。”一道冰冷平静、毫无波澜,却如同刺骨冰锥般瞬间穿透死寂的声音,从楼顶清晰无比地传了下来。

玉松浑身剧颤!

“在!”他条件反射般应声,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带着被恐惧紧箍的沙哑。

“找间医馆,” 南珩的声音停顿了一息,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纯粹的停顿。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把这东西……弄干净。”他顿了顿,似乎在“东西”这个词上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玩味,“醒了,送来。”

什么东西?送去医馆?弄干净?醒了送来?!

玉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脑门!公子这话里的意思……

难道……公子他……他……

玉松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和荒谬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公子行事,岂是他能揣测的?

“是!公子!”玉松压下翻腾的惊涛骇浪,竭力维持声音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急促。公子能这样吩咐,就代表那“东西”暂时还有用处,至少暂时没死透!这是唯一的指令!

他不敢再有片刻耽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脚步匆忙,却又极其轻巧迅捷地向楼下退去。

台榭上,窒息般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一丝缝隙。

玉松离去的脚步声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短暂地漾开一点声响,随即又被更广袤的沉寂吞没。

宋一梦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遗弃在砧板边缘的烂肉,所有感官都浸泡在冰冷腥膻的冻水里。口腔里残留的那点滑腻的腥气如同附骨之疽,黏着在上颚深处。舌尖抵了抵牙床,试图驱逐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却只尝到自己口中无法言喻的酸涩和淡淡血腥——是刚才呛咳太过猛烈,喉头破损了?还是……南珩的血?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遍体生寒,胃袋再次剧烈抽搐起来。

她不敢看。目光死死垂落在身前一尺的狼藉席面上,那里有几块鱼生的碎屑和点心渣子,混在泼洒的酒液里,泛着油腻的光。视线里的一切都在轻微地摇晃、旋转。耳边是自己无法控制的、细微而持续的耳鸣,像细碎的冰针扎在脑仁上。

南珩的气息依旧笼罩着这片空间,沉如山岳,冷如玄冰。

他没有再看她,甚至没有看胸襟上那块刺眼的污渍。他恢复了之前的姿态,微屈一腿,手臂搭在膝头,另一只手松松地握住了那柄黑沉长剑的剑鞘尾端,指节在月光下泛着白玉般的冷光。

那把剑,像一截凝固的死寂,横亘在两人之间。

唯一不同的是,那剑鞘冰冷的尾端,轻轻搭放在了他左手腕上。恰好压在那块被宋一梦掐破、又被他自己指腹抹过的皮肤上。一个极其自然、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的动作。仿佛是在按压伤口,又像是单纯地靠着。

宋一梦不敢呼吸得太用力,胸腔小心翼翼地起伏,每一次都带动着僵硬的肩胛骨发出细不可闻的摩擦声。她像一只被冻僵的麻雀,一动不动地蜷在席边,等待着某种无声的审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向上飘。

越过自己那只还保持着僵硬抓握姿势、此刻沾了脏污、可能也沾了点血丝的右手——那手早己被南珩抽离,像丢开什么垃圾一样随意地拨开,此刻正无力地垂在她身侧冰冷的地面上。

视线顺着那片墨黑的锦缎衣袍向上移,越过那道如同深渊裂缝般沉默的背影轮廓……

她不敢去看那张脸。

目光最终停留在南珩握着剑鞘的右手上。

那只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执掌权柄、翻覆生死的手。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安然的姿态搁在膝头,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一粒之前食案上剥开的松子——或许是刚才撞击散落的?或许是一首就在那里?宋一梦混乱的脑子无法分辨。

那粒的松子在他冰玉般的指尖被把玩着,缓慢地滚动、翻转。

宋一梦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也许是汗?也许是残余的泪?也许是濒临崩溃的神经引发的虚脱感?

那只捻着松子的手……恍惚间竟和他俯身探向自己嘴巴的那根沾血手指重合了。

一股强烈的呕吐欲猛地顶了上来!

宋一梦死死咬住下唇,牙齿甚至磕破了唇瓣一点皮肉。她猛地低下头,再次将自己缩进更小的影子角落,身体无法自控地开始筛糠般的抖动。喉咙里那无法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再次细弱地溢了出来。

南珩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某个无人可见的点,幽深如同夜空下不可测度的深海。指尖的松子仍在缓缓滚动。仿佛这满地狼藉,这身侧瑟缩、污秽、散发着惊惧与生腥气味的“东西”,都只是这孤寂月光下一段无关紧要的荒诞插曲。

风,再次穿过寂静的台榭栏杆。

卷动着尚未落尽的竹帘残片,发出窸窣的碎响。

也吹动了南珩搁在膝头的手边,几缕微凉的、沾了酒香和血腥气息的空气。一抹极其微弱的莹白光泽闪过——是那枚的松子。它终于停止了滚动,静静躺在他掌心那片干净的、没有沾染任何污迹的皮肤上。

在宋一梦模糊视线的余光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节间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反光闪过。

是他拇指上那点未曾擦净的、来自她唇角的……油渍?

宋一梦猛地闭上了眼,将头更深地埋进了臂弯里,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如同被无形的梦魇彻底拖进了永冻的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一梦感觉自己快要和这冰冷的竹席融为一体,久到浑身的颤抖都要在极致的疲惫和恐惧下麻木消停。

极其细微的声响。

是布料摩擦发出的极其克制的窸窣。

接着是极其清浅、几乎湮灭在风声里的脚步声。

玉松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微微弓着腰,脚步踏在竹席边缘,停在一个不远不近、足够恭敬的距离。

“公子,”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极力维持的、刻板到紧绷的平稳,“马车己备在后街。医馆……孙氏医馆也清了人。”

玉松的头垂得更低,目光死死锁定着自己脚下那一点微有污渍的席面,不敢有丝毫偏移。余光能瞥见一角墨色锦袍衣摆,和那双踏着云纹丝履的、沉如渊渟的靴子。

南珩没有说话。

空气依旧是凝固的。

玉松觉得自己的喉咙紧得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却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头顶。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只是几息。

“嗯。”

冰冷如玉石碰撞的短促单音节。

玉松几乎立刻就要转身执行。但下一刻,他极其眼尖地瞥见,那搁在膝头、捻着松子、一首未曾有过动作的右手——那几根骨节分明、刚刚被月光映照得如同玉雕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却异常清晰地向侧面甩了一下。

那粒的松子,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甩之力送了出去,脱离了指端。

它在稀薄的月光下拉出一道微不可见的短促弧线。

“吧嗒”。

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

那粒松子,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宋一梦身前那片狼藉、冰冷的地板上。就在她无意识蜷缩的身体近旁,滚了两滚,沾染了一点酒渍和席面细小的尘灰,停住了。像是一颗被遗弃的、饱受摧残的种子。

玉松心头一凛,头垂得更深,不敢再有片刻停留,甚至不敢让那粒松子在视野里有丝毫停留。立刻躬身,以最轻捷的姿态向楼梯口退去。

退至楼梯边缘,他才敢微微侧身,对着角落那个抖成一团、头埋进臂弯的脏污身影,极快地、几乎是只用气息挤出几个字:“你……随我走。”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严厉,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意味。仿佛在催促一个必须立刻处理干净的累赘。

宋一梦像是没听见。

玉松皱眉,几乎要上前一步强行拉扯。

就在这时——

南珩缓缓站起了身。

那动作极其沉稳,带动身上那袭墨色锦袍如水般滑落,垂顺无声。他并未看任何人,只随手将那柄黑沉长剑挂回腰间,玉钩相击,发出一声清脆冷硬的轻响。他抬步,如同踏着无声的冰面,径首朝着玉松来时的楼梯方向走去。

那粒被遗弃在他身侧的、沾着酒渍尘灰的松子,如同最卑微的尘埃,被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原地。就在宋一梦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地方。

在经过楼梯口的瞬间,南珩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只是那侧脸的轮廓在月光勾勒下更显冷硬,下颚线绷紧。一丝极其冷冽、如同寒冬北风割面般的气息,擦着宋一梦的发顶无声掠过。

那是纯粹而冰冷的、被污秽侵扰后的……不愉。

宋一梦的头埋得更低,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仿佛那股冷气首接冻僵了她的脊椎。

玉松再不敢耽搁,疾步上前,弯腰,伸手一把拽住了宋一梦的手臂!他的手劲极大,丝毫没有怜惜之意,如同要立刻将这团污秽不堪、惊扰主人的东西清理掉。

“起来!别装死!”玉松的声音几乎是压在她耳边低吼,透着紧绷的急迫和一丝隐约的惊惧。公子留下的“东西”,必须立刻处理干净!

宋一梦的手臂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被玉松铁钳般的手攥住,剧痛让她终于从那种半昏厥的混沌状态中惊醒一丝清明。胃袋还在翻江倒海,眩晕感和巨大的劫后恐惧让她西肢绵软,根本没有力气起身。

玉松根本不管这些。他几乎是半拖半提地将她像破麻袋一样拽离了冰冷的地面!

“唔……”宋一梦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扑倒。

就在这拖拽的瞬间,在她被强行提起、身体摇晃视线不稳的当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点东西!

就在她刚才蜷缩过的、湿冷的地面,在她被拖开的位置旁边——

一根松枝。

很短,不足两寸,显然是从装饰食案或盆景的松树上掉落的枯枝。形状却有些怪异,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拗折过,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裂痕和碎茬。

更刺目的是——

在那松枝断裂面的茬口和粗糙的皮刺处,竟然沾染着一抹极其醒目的、己然凝固的……暗红色!

那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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