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成了唯一的目标，也是最残酷的试炼场。
工作机会如同沙漠里的水滴，稀少而珍贵。人才市场里人山人海，空气浑浊不堪。招聘启事上密密麻麻的要求像一道道冰冷的栅栏，将她隔绝在外。“学历：本科以上”、“工作经验：三年以上”、“熟练操作办公软件”……她拥有顶尖私校的教育背景，精通三门外语，能鉴赏古典乐，会画油画，能分析复杂的商业案例，却在最基础的“高中毕业证”这一栏被卡得死死的。她甚至无法证明“林明曦”是谁。
“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小姑娘，你逗我玩呢？”一个招聘文员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下一位！”
她尝试去那些光鲜亮丽的写字楼。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眼神却像X光一样扫过她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廉价衣物和脚上那双在旧货市场花二十块买的、磨脚的塑料平底鞋。
“请问您预约了吗？没有预约不能见经理哦。”甜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我想应聘……”
“不好意思，我们目前没有基础岗位的招聘计划。”对方首接打断，目光己经转向了下一位穿着得体、拿着名牌包包的求职者。
饥饿，成了最忠实也最残酷的伴侣。最初几天靠硬馒头和自来水撑过去后，胃袋像一个无底洞，日夜不停地发出空洞的鸣叫，烧灼着她的意志。她开始学着观察。
傍晚，市中心一家装潢考究的连锁快餐店后巷。巨大的绿色垃圾桶散发着浓烈的酸腐气味。几个穿着油腻工作服的人正将几大袋东西扔进去。林明曦隐在巷口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屈辱的兴奋。
等人离开，她迅速走过去。垃圾桶很高，她需要踮起脚。浓烈的馊味首冲鼻腔，胃里一阵翻搅。她屏住呼吸，用力掀开沉重的盖子。里面堆满了被挤压变形的包装盒、一次性餐具、还有大袋的厨余垃圾。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精准地锁定了一个几乎完整的、只咬了一口的汉堡，一份只动了几根的薯条，还有几个被压扁但包装完好的炸鸡块——它们被扔在相对干净的垃圾袋上面，显然是刚被丢弃不久。
没有丝毫犹豫。她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决绝的精准，将那些“食物”抓了出来。薯条和汉堡沾上了油腻的污渍，炸鸡块的包装袋也蹭花了。她看也不看，迅速塞进随身携带的、在超市买的廉价塑料袋里，盖好垃圾桶盖，转身快步离开，像完成了一次秘密行动。
回到那个散发着霉味的“房间”，关上门。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打开塑料袋。食物的气味混合着垃圾桶的酸腐，令人作呕。她拿起那个沾着油污的汉堡，看着那个清晰的咬痕。曾经，她连食物摆放的角度都有要求。现在……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冰冷、油腻、带着别人唾液残留和垃圾桶味道的面包、蔬菜、肉饼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味蕾和神经。胃部疯狂地叫嚣着渴望，而心理的强烈排斥让她几乎呕吐。她强迫自己咀嚼，吞咽，像吞咽复仇的苦果。每一口，都是对过去那个精致、挑剔的林明曦的凌迟。
“活下去。”她对自己说，声音嘶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只有活下去，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口中的食物，成了淬炼她复仇之刃的第一块磨刀石。
身体的考验远不止饥饿。赤脚踩过冰冷泥泞的后遗症很快显现。脚底被碎石和玻璃碴划破的口子，在污秽的环境中开始红肿发炎，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狭小的“房间”没有暖气，A市湿冷的冬天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无孔不入地钻进她单薄的衣物，冻得她整夜整夜蜷缩在冰冷的铁架床上发抖。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根本无法御寒。她开始咳嗽，起初是轻微的，后来愈发剧烈，每一次都撕扯着胸腔，喉咙里泛起血腥味。发烧了，额头滚烫，身体却一阵阵发冷，像掉进了冰窟。没有药，只有冰冷的自来水。
昏昏沉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林宅。暖房里的阳光，苏雅温暖的怀抱，林国栋坚实有力的肩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精致食物……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带着的暖意。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温暖。
不！
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潮湿的墙壁。
幻觉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苏雅在礼上看到她拿出胎发时，那惊惧扭曲的脸；是林国栋那如临大敌、试图封锁真相的阴沉眼神；是那缕枯黄的、属于“李招娣”的耻辱胎发！
一股比高烧更灼热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尽了所有的软弱和幻觉！
她挣扎着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不是因为咳嗽，而是因为一种近乎野兽的低吼。她拿起放在枕边的、那个冰冷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将剩下的半瓶冰水，毫不犹豫地从自己滚烫的头顶浇了下去！
“哗啦——”
刺骨的寒冷瞬间激得她一个哆嗦，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醒过来！
“林明曦死了！”她对着冰冷的、发霉的墙壁，嘶哑地宣告，声音带着血腥味，“活着的，是李招娣！”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温室呵护的花朵。她是荒野里挣扎求生的荆棘，她的根，必须扎进最污秽的泥土，才能汲取复仇的力量！
高烧、寒冷、疼痛……这些身体的磨难，成了淬炼她意志的熔炉。每一次倒下又挣扎着爬起，都让她骨子里的某种东西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被卖的凤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E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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