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只剩下李宝柱撕心裂肺的哀嚎,王秀云绝望无助的哭喊,和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散发着冰冷油墨味的牛皮纸信封。那刺眼的红色,像一张通往更黑暗深渊的单程票。
三天后。 距离李家洼三百公里外,一个破败的城乡结合部。
这里比李家洼更混乱,更肮脏。狭窄的巷子里污水横流,堆满了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烟、腐烂食物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低矮的平房拥挤不堪,墙壁斑驳脱皮,窗户上糊着脏兮兮的塑料布或破报纸。
王秀云用那笔“安家费”中的一小部分,租下了巷子尽头一间最便宜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单间。房间阴暗潮湿,墙壁上满是霉斑,一张用砖头垫着腿的破木板床占了大半空间,角落里堆着他们仅有的、从李家洼带来的破旧行李和锅碗瓢盆。唯一的窗户玻璃裂了一道大口子,用透明胶带胡乱粘着,寒风从缝隙里呼呼地灌进来。
李宝柱躺在冰冷的、只铺了一层薄褥子的木板床上,那条断腿上的简陋石膏己经拆掉,但伤处依旧红肿发亮,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没有后续的治疗和药物,伤势恢复得极差,甚至有些恶化。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额头上布满了疼痛折磨出的冷汗。他不停地呻吟着,咒骂着,声音嘶哑虚弱。
“妈……妈……疼……疼死我了……给我弄点止痛药……去给我买药啊!”他虚弱地喊着,眼神涣散。
王秀云佝偻着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在狭窄的房间里艰难地挪动着。她用捡来的破铁皮桶在门口一个公用的、结了冰的水龙头下接了半桶冰水,费力地提回来。冰冷的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破旧的棉鞋,她却毫无知觉。
她把桶放在地上,拿起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舀了点浑浊的冰水,又从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小撮最便宜的、几乎没有任何药效的止痛药粉,抖进水里。她用一根筷子搅了搅,药粉并未完全溶解,在水面形成一层浑浊的浮沫。
“宝柱……来,喝点水……把药喝了……”王秀云端着搪瓷缸,走到床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李宝柱勉强抬起头,看着搪瓷缸里那浑浊的液体,闻到一股劣质药粉的怪味,胃里一阵翻腾。他猛地挥手,想打翻那缸子:“滚!这他妈什么玩意儿!能止个屁的痛!我要吃好的止痛药!去医院!我要去医院!”
他动作太大,再次牵扯到伤腿,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王秀云手一抖,搪瓷缸里的水洒出来一些,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看着儿子痛苦扭曲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去医院?那点“安家费”交了房租,买了点最便宜的口粮和这些没用的药粉,己经所剩无几了!她去哪里弄钱?
“宝柱……忍忍……忍忍就好了……”她只能徒劳地重复着这苍白无力的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忍?!我忍你妈!”李宝柱疼得失去理智,破口大骂,“老不死的!都怪你!都怪你们!卖女儿!把钱都败光了!生了我又不管我!让我在这破地方等死!啊——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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