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李宝柱被外面的惨叫和打斗声惊醒,发出更加惊恐虚弱的嘶喊:“爹……爹……外面……怎么了……”
刀疤脸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李老栓迅速冷却的尸体和旁边抱着断臂哀嚎的胖墩,脸上横肉抽搐,眼神里充满了暴戾和烦躁。妈的!钱没要到,还折了个兄弟!这趟亏大了!
他目光阴狠地扫向堂屋那扇破门,听着里面那个废物断断续续的呻吟,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猛地窜上头顶!
“妈的!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 刀疤脸咒骂着,拎着沾血的短棍,大步冲进堂屋!
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他看到炕上那个形容枯槁、如同活死人般的李耀祖。
“疤……疤哥……钱……我爹……” 李耀祖惊恐地看着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刀疤脸,语无伦次。
“钱?找你爹要去吧!” 刀疤脸狞笑着,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碾死臭虫般的残忍快意。他抡起手中的短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李宝柱毫无防备的胸口!
砰!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呃啊——!” 李耀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他身体猛地弓起,眼睛暴突,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猛地从口中喷出!溅在肮脏的墙壁和炕席上!他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刀疤脸,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最终瞳孔彻底涣散,头一歪,再无声息。
刀疤脸嫌恶地啐了一口,在破棉被上擦了擦棍子上的血迹。他转身走出堂屋,看着院子里抱着断臂哀嚎的胖墩和地上李老栓的尸体。
“妈的!真他娘晦气!” 他骂骂咧咧地踢了李老栓的尸体一脚,“胖子,还能动不?能动就赶紧走!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折寿!”
胖墩忍着剧痛,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点头。
两人看都没再看一眼堂屋里那具刚刚断气的尸体,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逃离了这座散发着死亡和绝望气息的院子。院门被粗暴地带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落了门楣上积存的灰尘。
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呜咽着灌进破败的院落,吹拂着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堂屋里,死寂无声,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恶臭和死亡的气息在无声弥漫。
……
几天后。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宾利慕尚,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停在李家洼村口那条泥泞结冰的土路边。与周围破败的土房、光秃的树木、萧索的冬日景象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冰(李招娣)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剪裁极佳的黑色羊绒大衣,长及脚踝,衬得身形愈发纤细挺拔。颈间,那条镶嵌着幽冷黑钻的白金项链在灰暗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唇上点了一抹极淡的、近乎无色的润唇膏。那双曾经燃烧着火焰、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寒潭的眼睛,平静地望向村东头那片破败的院落。
阿成穿着黑色西装,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打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针。冰拢了拢大衣的领口,踩着脚下冻得硬邦邦的泥土,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她从未踏足、却承载了她所有屈辱根源的“家”走去。
高跟鞋踩在冻土上,发出清脆而疏离的声响。村里偶尔有探头探脑的村民,看到这个气质冰冷、穿着昂贵、如同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女人,无不露出惊愕、好奇和畏惧的神情,远远地躲开。
终于,她站在了李家那塌了半边的院墙外。院门虚掩着,在寒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顽固地钻进鼻腔——那是尸体高度腐败后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和排泄物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伸手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
吱呀——!
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死寂。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卖的凤凰院子里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李老栓的尸体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姿势扭曲僵硬。几天过去,尸体己经开始腐败,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黑色,布满了尸斑。口鼻处凝固着暗黑的血块,后脑勺的伤口附近,聚集着一群绿豆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几只瘦骨嶙峋、眼睛发绿的野狗,正围着尸体打转,贪婪地舔舐着地上早己发黑凝固的血迹和腐败流出的组织液,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看到有人进来,野狗抬起头,龇着森白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但被阿成冰冷的目光一扫,又夹着尾巴退缩到角落,却不肯离去,依旧虎视眈眈。
堂屋的门大敞着。浓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瘴气,汹涌而出。冰的目光投向屋内。
土炕上,李耀祖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身上盖着那床沾满污秽的破棉被,早己被血和脓液浸透。几只硕大的老鼠正肆无忌惮地在炕上、在尸体上窜来窜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啃噬声。一只老鼠甚至从李宝柱空洞大张的口中钻出,绿豆般的眼睛闪着幽光,与门口站着的冰漠然对视了一瞬,又迅速钻了回去。
墙角,散落着无数空酒瓶,像一地冰冷的墓碑
寒风呜咽着穿过破败的院墙和门窗,卷起地上的枯草和纸屑。几只乌鸦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沙哑凄厉的啼叫。
冰静静地站在院门口,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黑色雕塑。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子里的一切:腐烂的尸体、贪婪的野狗、肆虐的老鼠、肮脏的空酒瓶、破败的土屋……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院子一角。
那里,堆着一些被风吹散的、粗糙的黄色纸钱。纸钱旁边,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堆。没有墓碑,甚至没有明显的标记,只有几块石头随意地垒着。那是王秀云的坟。那个生了她、又亲手将她丢弃的女人,最终也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个院子里,连一口薄棺都没有,被李老栓草草埋在了墙角。
冰的目光在那个小小的土堆上停留了几秒。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她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而冰冷。白皙的指尖,从黑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捻出了一小撮东西。
不是纸钱。
是灰烬。一小撮洁白细腻的灰烬。
她摊开掌心,将那撮冰冷的灰烬,对着寒风,轻轻一扬。
洁白的灰烬如同细碎的雪沫,瞬间被凛冽的寒风卷起,打着旋儿,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院子里这片肮脏的、散发着死亡和腐烂气息的土地上——落在李老栓腐败的尸体上,落在那些贪婪舔舐的野狗身上,落在堂屋里李耀祖被老鼠啃噬的尸骸上,落在那堆代表王秀云的、同样冰冷的黄土上。
灰烬无声地融入这片污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冰收回手,拢了拢大衣的领口,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如同人间炼狱般的院子,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彻底的虚无。
然后,她转过身,没有丝毫留恋,踩着脚下冻硬的泥土,一步一步,走向停在村口的那辆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黑色宾利。
高跟鞋踩在冻土上的声音,清脆、冰冷、如同送葬的鼓点,在死寂的寒风中渐行渐远。
阿成为她拉开车门。冰坐进温暖如春的车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寒冷、污秽和死亡。
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启动,平稳地滑入通往远方的公路,将李家洼那片被彻底遗忘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土地和那三具无人收殓的、在风雪中缓慢腐烂的尸体,远远地抛在身后。
车窗紧闭。冰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侧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蒙的冬日景象。颈间的黑钻项链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目睹的一切,不过是掠过车窗的一抹无关紧要的、肮脏的风景。
风雪无声,天地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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