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白酒的辛辣、久未清洗的体臭、呕吐物的酸馊，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腐朽烂肉般的甜腥气。那是从紧闭的堂屋门缝里丝丝缕缕渗出来的。
李老栓佝偻着背，像一截被风霜彻底侵蚀的枯木，蜷缩在冰冷的灶台边。他手里攥着一个几乎见底的劣质白酒瓶子，浑浊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灶膛里早己熄灭、只剩一点灰白余烬的冷灰。他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黝黑的皮肤上布满冻疮和污垢，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早己被抽干。
“爹……爹……” 一个嘶哑、微弱、带着浓重痰音的声音，如同垂死的蚊蚋，断断续续地从堂屋紧闭的门板后面传出来，“饿……冷……疼……”
是李宝柱。那个被李家视若珍宝、用卖掉五个姐姐换来的所谓“根苗”，此刻正躺在堂屋那铺着破草席、散发着霉味和脓血恶臭的土炕上。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瘦得脱了形，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脸色是一种不祥的青灰色。长期的酗酒、斗殴留下的暗伤，以及最后那次被高利贷打手打断了脊椎骨的重创，彻底摧毁了他。他大小便失禁，褥疮溃烂流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微弱的呼喊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
李老栓对儿子的呼喊充耳不闻。他只是机械地抬起酒瓶，凑到干裂起皮的嘴边，用力地晃了晃，瓶底最后几滴浑浊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烧般的麻痹感。他咂咂嘴，将空酒瓶随手扔在冰冷的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瓶子滚了几下，停在角落里一堆同样肮脏的空酒瓶旁边。
他扶着冰冷的灶台，颤巍巍地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向堂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混杂着脓血、屎尿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能将人熏晕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李宝柱躺在炕上，像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他盖着的那床看不出本色的破棉被，沾满了暗褐色的污渍和干涸的脓液。露在外面的脚踝处，皮肉溃烂，深可见骨，几只绿豆蝇嗡嗡地盘旋着，贪婪地舔舐着腐肉。
“爹……给我……口酒……” 李宝柱艰难地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看向门口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对酒精的疯狂渴求，那几乎是支撑他残喘的唯一动力。
李老栓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目光扫过儿子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扫过他溃烂流脓的身体，最后落在他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上。没有怜悯，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和一种被生活彻底压垮后的茫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又走向墙角那堆空酒瓶，徒劳地翻找着，希望能再找到一滴。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更猛烈的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
两个穿着脏兮兮皮夹克、剃着板寸、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首划到嘴角，像一条扭曲的蜈蚣（刀疤脸）。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壮硕、满脸不耐烦的胖子（胖墩）。
“李老栓！” 刀疤脸的声音粗嘎刺耳，像砂纸摩擦铁皮，瞬间打破了院子里死寂的绝望，“他妈的！躲了老子这么多天！钱呢？！你儿子欠的那笔账，今天该清了吧？！”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李老栓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像受惊的兔子，手里的空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惊恐地转过身，看着门口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催债鬼，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疤……疤哥……胖哥……” 李老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再……再宽限几天……求求你们……家里……家里实在没钱了……宝柱他……他快不行了……”
“放你娘的屁！” 胖墩不耐烦地一脚踹翻旁边一个破木凳，发出巨大的声响，“快不行了？老子看他是装的！少他妈废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把你和你那废物儿子一起扔后山喂野狗！”
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李老栓油腻破烂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溜起来，恶狠狠地道：“没钱？没钱就拿东西抵”！他阴鸷的目光扫向堂屋的方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你那个只会生赔钱货的婆娘？”
“她……她死了！” 李老栓嘶哑地吼道，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那个没用的废物！早就病死了！骨头都烂了！”
“死了？”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啐了一口，“妈的！晦气！死了也得还钱！” 他用力将李老栓掼在地上。
李老栓摔得眼冒金星，剧痛和恐惧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像一头被逼疯的困兽，猛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嘶吼着扑向墙角！那里，放着一把他劈柴用的、锈迹斑斑但依旧锋利的斧头！
“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双眼血红，布满血丝，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充满了疯狂和毁灭一切的戾气！他高高举起沉重的斧头，朝着离他最近的胖墩，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劈了下去！动作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我操！” 胖墩没想到这个窝囊废老头敢反抗，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侧身躲避！
噗嗤——！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斧头没有劈中胖墩的要害，却狠狠地砍在了他躲闪不及的左臂上！锋利的斧刃深深嵌入皮肉，几乎砍到了骨头！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飙射出来！溅了李老栓满头满脸！
“啊——！！！” 胖墩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踉跄着后退，重重撞在土墙上！
“妈的！老东西找死！” 刀疤脸又惊又怒，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根裹着铁皮的短棍，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李老栓的后脑勺！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朽木上！
李老栓高举斧头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瞬间扩散！一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后颈汩汩流下，浸湿了肮脏的破棉袄。他手中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首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鲜血迅速从他的口鼻和后脑蔓延开来，在肮脏的泥土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那双浑浊的、充满了疯狂和绝望的眼睛，空洞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至死都没能闭上。
(http://www.220book.com/book/TE6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