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身上只套着件素白中衣,领口松松垮垮敞着,露出半截纤细的锁骨。外头胡乱裹着件萧景珩的墨色常服,袍子下摆拖在地上,扫过金砖时带起细碎的声响。她赤着脚,雪白的脚丫沾着点暖阁地毯的绒毛,脚趾因为愤怒蜷成了团。一头青丝睡得乱糟糟顶在头上,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倒衬得那张涨红的小脸愈发像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红炭,冒着腾腾火气。
那双平日里总是弯着笑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瞳仁里像燃着两簇小火焰,明晃晃全是被搅了好梦的暴戾——分明是刚从暖阁热炕头被那声石破天惊的“俺掀翻你”硬生生拽起来的!
什么鬼东西?!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发癔症?还掀翻谁?掀翻老天爷不成?!
“萧景珩!你个驴操的憨货!”
炸雷似的山东腔劈进寝殿,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比白日里更添了三分蛮横。尾音里裹着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屋顶,惊得梁上栖息的夜燕扑棱棱飞了出去。
“你抽哪门子羊角风?!”她往前冲了两步,袍子下摆被自己踩住,踉跄着又站稳,声音更凶了,“大半夜搁这儿‘掀翻’‘掀翻’的!掀你奶奶个腿儿!俺看你就是皮痒了欠收拾!”
活像头被惹炸毛的小兽,全然不管什么太子威仪。三两步冲到博古架前,她仰着脸跳脚,因为够不着萧景珩的鼻尖,索性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拧:“学!学!学!学不明白别在这儿瞎咧咧!舌头捋不首就找根绣花针缝上!省得吵得人睡不着觉!”
指尖拧到实处,却发现他常服下的胳膊硬得像块青石,反倒震得自己指头疼。林悦更气了,猛地松开手,转身指向他身后那张紫檀木雕花大床——明黄锦被堆得蓬松,床脚铜炉里还飘着安神香的余烟,瞧着就暖和熨帖。
“再敢吵俺睡觉,”她声音恶狠狠的,眼睛瞪得快要眦出来,“信不信俺现在就把你从这炕头上掀翻下去?!让你光着屁股睡地板!”
唾沫星子随着话音溅到萧景珩脸上,带着点暖阁里安神香的清甜气。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像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玉像。
执掌东宫数年,朝堂上言官的死谏他见过,边疆急报的血字他看过,便是父皇动怒时掷过来的砚台,他也能从容接住。可此刻,被这么个穿着他的袍子、赤着脚、顶着鸡窝头的小厨娘指着鼻子骂“憨货”,还被威胁要掀下龙床……萧景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手里还捏着那张写满注音的宣纸,“俺稀罕你”西个字被指节攥得发皱。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震惊像潮水漫过脚背,错愕如石子砸进心湖,羞恼似炭火燎着耳根——种种情绪搅在一起,竟让他生平头一遭体会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
连喉结都忘了滚动,只定定望着她。望进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深处,竟瞥见了点藏不住的……憨气?
“你……”他刚要开口,却被林悦狠狠一瞪,后半句全噎回了嗓子眼里。
“你什么你?!”她梗着脖子,像只炸了毛的鹌鹑,“还敢顶嘴?!”
殿外的小德子和小顺子早把脸埋进了金砖缝里,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光景,比看十场君臣辩驳都惊心动魄——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竟会被个小厨娘训得像个做错事的学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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