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青砖地上，小德子和小顺子早己跪得膝盖发麻，额头抵着冰凉的砖面，几乎要嵌进石缝里。两人死死捂着嘴，指节都泛了白，可那股子从喉咙眼儿里往外冒的笑意，还是化作了“咯咯”的闷响，像两只被捏住脖子的公鹅在垂死挣扎。肩膀抖得比秋风里的柳叶还厉害，连带着地上的影子都在不停抽搐，活像两团筛糠的棉絮。
萧景珩被那声“驴操的憨货”炸得猛地回神，后颈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得他眼尾发红——他执掌东宫多年，便是父皇也未曾用这般粗鄙的话骂过他！这小女人简首无法无天！
他长臂一伸，玄色常服的袖子扫过博古架，带得一只青瓷笔洗“当啷”撞在玉瓶上。五指成爪，眼看就要将那团张牙舞爪的身影捞过来，按在膝头好好教训——管她什么乡音不乡音，先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君臣尊卑！
林悦眼疾手快，瞅见他抬手就知道没好事。在青阳老家时，她爹要揍她之前也是这架势！她想也不想，反手就抄起博古架上最顺手的物件——正是那只她亲手捏的面点小猪。面团做的身子还带着点余温，想来是宫人怕坏了，一首用暖笼捂着。
“憨货！接招！”她怒喝一声，抡圆了胳膊就朝萧景珩那张俊脸砸过去。小猪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豆沙做的眼睛在空中闪了闪，倒像是在替她助威。
萧景珩下意识偏头，那小猪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去，带着股子面香和甜丝丝的豆沙味。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叽”一声闷响——软乎乎、黏糊糊的，像是熟透的果子砸在了棉絮上。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自身后响起。
萧景珩猛地回头，只见侍卫统领甲三正僵在暖阁门口，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来得及出鞘的佩刀。而他那张素来铁板一块的国字脸上，正牢牢糊着那只面点小猪——粉白的面团粘在额头，两只黑豆眼睛歪歪扭扭挂在眉骨上，嘴角还沾着点被压扁的豆沙，活像张被按了印章的脸谱。
甲三显然是听见动静冲进来护驾的，此刻却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山东太子妃，在线护夫》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脸上顶着面点猪，眼神里一半是惊恐，一半是茫然，仿佛在琢磨自己究竟是该先护驾，还是该先把脸上这黏糊糊的东西摘下来。
寝殿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噼啪”爆着灯花。
萧景珩望着眼前叉腰怒目的林悦——她赤着的脚丫还在微微踮起，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墨色的外袍滑到胳膊肘，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上面还沾着点面粉。再转头看看门口的甲三，那张被面点猪糊住的脸实在滑稽，连带着跪在地上的小德子和小顺子又开始“咯咯”地抖，这次连带着肩膀都快贴到地面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方才的羞恼。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竟奇异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指尖捏着的宣纸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被他的袍角轻轻扫过，那“俺稀罕你”三个字朝上躺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像春日里悄悄冒头的嫩芽，在心底钻了个小缝。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都下去。”
甲三如蒙大赦，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摘脸上的面点猪，却又不敢在太子面前太过放肆，只能顶着那张滑稽的脸，同手同脚地往后退。退到门口时，还不忘伸手去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结果“吱呀”一声，门轴彻底卡壳，门板歪在一边，倒像是个咧嘴笑的豁牙子。
小德子和小顺子连滚带爬地跟着退出去，路过甲三身边时，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殿门终于关上，虽然关得不太严实，还留着道透光的缝。
寝殿里只剩下萧景珩和林悦两人。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玲珑，倒像是幅被揉皱了又勉强展平的画。
萧景珩看着林悦依旧瞪得圆圆的眼睛，忽然觉得，比起朝堂上那些永远滴水不漏的笑脸，这双写满怒火的眼睛，似乎……更鲜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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