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瑾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起来，那尖细的嗓音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在回廊里尖锐地回荡。眼前蒸腾的滚烫蒸汽混着甜沫特有的浓稠香气，竟让他凭空生出一种头发被烫得滋滋作响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个焦糊的炭团。他双腿一软，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踉跄着连连后退，后脊梁“砰”地撞上回廊的朱漆柱子，那声闷响震得梁上积灰都簌簌往下掉。
他面无人色，一张白净面皮此刻泛着死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带着头顶的小帽都歪到了一边。指着林悦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里裹着哭腔：“你……你敢！反了！这是反了天了！咱家……咱家这就去禀告太后！去禀告皇上！让他们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去啊！”林悦端着瓦罐，脚步寸寸紧逼，气势如怒涛拍岸，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咚咚作响。“你现在就去！麻溜地去！顺便把你刚才跟俺嚼的那些舌根，什么‘不合规矩’、‘不懂体统’、‘东宫缺人伺候’……一字不落、原原本本地学给皇上和太后听听！”
她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越扩越大，眼神里却淬着寒，活像索命的罗刹刚掀了奈何桥的帘子：“俺倒要看看，皇上和太后是愿意留俺这个会熥橘子、会熬甜沫、能让太后娘娘笑得眼角生褶子的‘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还是愿意留你这种满肚子坏水、仗着伺候了几年主子就鼻孔朝天、只会挑刺嚼舌根、半点正经差事干不利索的刁钻老太监？！”
“你……你……”刘瑾被堵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憋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囫囵字。林悦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他最怵的地方——告状？借他个胆子也不敢！他比谁都清楚，太后近来见了林悦，那眼角的笑纹都比往常深三分；皇上更是常说“林氏鲜活，有乡野真趣”。十个他刘瑾捆在一起，在帝后眼里，也抵不上林悦一句话逗得太后展眉。
巨大的恐惧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水，兜头浇下来，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嚣张气焰。他死死盯着林悦手中那罐依旧冒着滚滚热气的甜沫，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那股“说到就敢做到”的狠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他牙关都打了颤。他丝毫不怀疑，这乡野里出来的泼辣丫头，真能眼都不眨地把一罐子滚烫甜沫扣他脑袋上——到时候别说体面，能不能保住这张吃饭的脸都两说！
“林……林姑娘……息怒！您快息怒！”刘瑾的腰瞬间弯成了九十度，活像根被狂风压弯的芦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尾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是咱家糊涂！是老奴嘴贱！老奴这张破嘴该打！该打！”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袖子，啪啪地往自己脸上抽，那力道看着不轻，实则虚晃，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早己把方才的趾高气扬碾成了泥。“老奴再也不敢了！求姑娘高抬贵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就当……就当给老奴积点阴德了！”
回廊里死寂一片，连风吹过廊下铜铃的声音都停了。几个远远躲在假山后、花丛里偷看的宫女太监，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死死捂住嘴才没惊出声来——谁能想到，平日里连低位嫔妃见了都要陪笑脸的刘大总管，此刻竟像个丧家之犬般，在一个尚未正式册封的姑娘面前跪地求饶！
林悦冷冷地看着他这出丑态百出的表演，手中的瓦罐依旧稳稳端着，罐口的热气首扑刘瑾的脸，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她眼底的冰寒未散，像结了层薄霜的湖面。
“饶你？”她嗤笑一声，那笑声清凌凌的，却带着冰碴子砸地的脆响，“饶你也行。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刘瑾那件被甜沫溅脏的锦袍，又慢悠悠地落回他惨白的脸上，那眼神里的算计，竟让刘瑾莫名想起了自己平日里打量旁人的模样，顿时心头发紧，后背又沁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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