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烧肉，火候总算过得去。”他放下竹筷的动作轻缓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目光落在碗里油光锃亮的肉块上，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清淡，“只是收汁前若能淋半勺陈醋，既能提鲜，又可解腻，滋味该更上一层。”
林悦当即翻了个大白眼，双手往腰上一叉，嗓门亮得能掀了屋顶：“提鲜？我看你是闲得骨头缝儿都痒了！爱吃就乖乖动嘴，不爱吃就趁早滚蛋！再在这儿哔哔赖赖挑刺儿，信不信我把后院那缸老陈醋整个扣你脑门上？让你从头发丝酸到脚底板！”
话虽说得狠厉，第二天萧景珩的碗里，红烧肉却换了模样。浓稠的汁水红得发亮，像裹了层琥珀，夹起一块送入口中，肥而不腻的肉香里果然多了丝若有若无的酸，像江南春雨般缠绵在舌尖，把肉香衬得愈发鲜活。萧景珩细细嚼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漾开细纹，快得让人抓不住，终究没再多说一个字。
有时，他会在林悦围着灶台忙得团团转时，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进窗的柳絮。
“前几日听南来的客商说，北地天寒，牧民们常把鲜奶发酵，做成一种酸冽的酪浆，配着烤得焦香的牛羊肉吃，倒有几分清奇滋味。”他坐在角落的长凳上，手里捧着粗陶茶杯，目光望着窗外飘过的云，像是在说给空气听。
林悦正挥着菜刀在案板上“哐哐”剁肉馅，肉末溅得案板上到处都是，头也没抬地回怼：“酸酪浆？咋的，嫌我这醋不够你蘸的？想喝酸的容易，隔壁王婆子家那口醋缸，够你跳进去泡个澡！酸得你祖宗十八代都认不出你！”
可过了没几天，“食为天”的木牌菜单上，悄悄多了一行字：酸汤小酥肉。金黄的酥肉浸在酸香扑鼻的汤里，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舀一勺汤入口，酸得人舌尖发麻，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清爽，配上外酥里嫩的小酥肉，竟成了街坊邻里争相点的新招牌。萧景珩照例点了一份，用勺子慢悠悠地舀着汤喝，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比往日深了些，像被春风吹软的冰棱。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山东太子妃，在线护夫》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甚至开始光明正大地“点菜”了。
“昨日路过东河码头，见渔人收网时捞上几尾鳜鱼，鳞光闪闪，瞧着格外肥美。”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这般好鱼，若以清蒸之法，只浇些豉油，撒把葱姜，最能显其本味，想来清鲜得很。”
林悦正弯腰往碗柜里码洗好的碗碟，听了这话，手底下没轻没重，碗碟碰撞着发出“叮当”的脆响，像是在替她发脾气：“清蒸？你当我这小破馆子是城里的大酒楼？后厨有那讲究的蒸笼？想吃自己买回去蒸去！我这儿只有红烧、油炸、糖醋！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然而第二天，萧景珩刚掀开门上的棉布帘子，一股鲜得能把人魂勾走的鱼香就抢先钻了进来。林悦板着张脸，把一个白瓷盘重重搁在他面前，盘里是清蒸得恰到好处的鳜鱼，雪白的鱼肉上卧着翠绿的葱丝、嫩黄的姜丝，淋着琥珀色的豉油，热气腾腾地冒着鲜香。“喏，蒸了！”她声音硬邦邦的，“咸了淡了我可不管，吃你的吧！”说完转身就往厨房走，脚步快得像身后有狗追，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萧景珩看着盘中显然费了心思的清蒸鳜鱼，鱼肉的肌理分明，火候拿捏得丝毫不差，再看林悦那故作凶狠却实则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越得像山涧的泉水叮咚，带着种冰雪初融的暖意，瞬间点亮了他眼底深藏的潭水，漾开一圈圈温柔的光。
厨房里的林悦听得真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脸上“腾”地烧了起来，烫得她抬手往脸上扇了扇风，对着空荡荡的灶台挥了挥拳头，嘴里嘟囔着：“笑！笑个屁啊笑！吃你的鱼吧，噎死你个龟孙才好！”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斗嘴、试探和藏不住的关怀里悄悄滋长。像是两颗原本隔在河两岸的顽石，被流水日夜冲刷着，渐渐磨平了尖锐的棱角，露出内里藏着的温润。那流水，是厨房里的烟火气，是案板上的刀声，是碗碟碰撞的脆响，也是两人之间，那句没说出口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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