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花园像被打翻了胭脂盒，千株芍药齐齐盛放，粉的如霞、白的似雪，层层叠叠的花瓣压弯了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满青石小径。林悦蹲在花丛旁，裙摆被落瓣缀得如同绣了花，正手把手教小皇子萧景琮编草蚂蚱。
“琮儿看，这草茎要这样绕个圈，才能当蚂蚱的肚子。”她指尖灵巧地翻飞，狗尾巴草在掌心转了两转，便有了初具雏形的虫腿。小皇子胖嘟嘟的手攥着草茎，眉头皱得像只小老头，鼻尖沁出的汗珠沾了片粉白的花瓣，倒比头上的金冠更显娇憨。
“皇嫂，它总掉……”小琮儿委屈地嘟起嘴，刚编好的草蚂蚱腿又散了架。林悦正要笑着帮他扶正，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忽然顺着风飘过来，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这午后的宁静。
那哭声断断续续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尖利，却又被死死憋着，听得人心里发紧。林悦眉峰微蹙，顺着声音望去——太湖石假山后，一抹浅碧色宫装正蜷缩在石洞里，露出的半截袖子被泪水浸得发深，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株被暴雨打蔫的兰草。
“是采苓？”林悦认出那身影，拉着小琮儿的手慢慢走过去。这宫女是皇后宫里侍弄花草的，性子安静得像株含羞草，平日里给各宫送新摘的花枝时，总是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林悦蹲下身，裙摆扫过地上的青苔，声音放得比春风还柔：“采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受委屈了？”
采苓猛地抬头，露出张泪痕交错的脸。原本清秀的眉眼哭得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到林悦时，那点强撑的体面瞬间崩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砸在衣襟上：“太……太子妃娘娘……” 她想行礼，膝盖刚弯就软得跌坐回去，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奴婢……奴婢没脸活了……”
她颤抖着抬手，从贴身处掏出个靛蓝色粗布香囊。料子是最普通的农家布，洗得发白起毛，边角磨得发亮，显然被了千百遍。山东太子妃，在线护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山东太子妃，在线护夫最新章节随便看！上面用同色棉线绣着两只水鸭子，针脚歪歪扭扭的，鸭头绣成了鸡头，翅膀大得像蝴蝶，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
“这……这是侍卫营的赵虎哥给奴婢的。”采苓的手指死死攥着香囊，指节白得吓人，“他说……说今年秋操好好表现，升了什长，就去求总管太监赐恩典，八抬大轿娶奴婢出这宫墙。” 她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调，“他说……说奴婢种的茉莉比御花园的香，说……说等成了亲，就在院角种满茉莉，天天让我闻着花香醒过来……”
“可今儿个……今儿个去内务府领花肥，听刘总管的小徒弟说……说赵虎哥上赶着求了刘总管，要娶他那瘸腿的侄女！聘礼都下了，说是……说是能靠着刘总管的门路，在京里分套宅院！” 她猛地将香囊狠狠摔在地上，粗布碰到石头发出闷响，却又像烫到似的扑过去捡，指尖被石子硌出红印也不觉疼，“他骗我！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他说等我……全是哄我玩的！”
绝望的哭声撞在假山石上，弹回来时添了几分凄厉。采苓把脸埋在香囊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那上面还留着她偷偷熏的茉莉香，此刻却成了扎心的针。
小皇子萧景琮被这阵仗吓得躲到林悦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探出半张脸。他不懂什么叫定亲，却看得出眼前的宫女姐姐哭得好伤心，小手悄悄扯了扯林悦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说：“皇嫂……她哭了……给她糖吃好不好？”
林悦摸了摸小琮儿的头，目光落在采苓身上。这宫女手里的香囊磨得发亮，针脚虽糙，却看得出缝补过好几次——显然是日夜揣在怀里的宝贝。她想起自己刚认识萧景珩时，他送的第一支木簪子被她摔断了尖，却还是宝贝似的收在妆匣里。人心这东西，从来都不分高低贵贱，被辜负时的疼，都是一样的。
她轻轻拨开采苓扯着香囊的手，用帕子蘸了沾她脸上的泪：“哭解决不了事。你先告诉本宫，赵虎是何时跟你说要娶你的？可有旁人见证？” 采苓抽噎着抬头，泪眼朦胧中，忽然看到太子妃眼里那抹沉静的光，像黑夜里的灯，让她慌乱的心莫名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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