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立在院门口，身后的采苓还在抽噎，肩头耸得像风中的芦苇，浅碧色宫装被泪水浸出深浅不一的痕；小皇子萧景琮攥着她的衣角，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手里那只编坏的草蚂蚱还在晃悠。她自己则敛了所有笑意，脸上阴得像要落暴雨，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目光淬了冰似的，首钉在赵虎那张还僵着得意的脸上。
赵虎看清来人，尤其是瞥见采苓红肿的眼睛时，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边的铁皮水桶被踢得哐当响，吊梢眼乱瞟，喉结滚了三滚才挤出话来：“太……太子妃娘娘……您怎么会来这儿……”
“俺怎么不能来？”林悦抬脚往院里走，青石板上的槐花瓣被踩得咯吱响，每一步都像敲在赵虎的心尖上。她在他面前站定，两人身高差了半头，可她微微抬眼时，那股气势竟压得赵虎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啪！”
一声脆响在院里炸开，林悦猛地扬起手，将那个靛蓝色香囊狠狠砸在赵虎赤裸的胸膛上。粗布撞在他结实的肌肉上，又弹落在地，滚出老远，露出里面塞着的干茉莉花瓣。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林悦的声音像寒铁在石头上摩擦，带着刺骨的冷意，“这破玩意儿，眼熟不？当初你追在采苓后头献殷勤，在御花园的夹道里堵她，在假山后头给她塞桂花糕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她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在赵虎脸上：“那时候你嘴甜得像抹了蜜，‘心肝儿’‘宝贝儿’叫得比谁都亲！说什么‘等我升了什长就求恩典娶你’，说什么‘将来的院子里要种满你喜欢的茉莉’！这香囊，是你磨了她半个月，她才敢偷偷拿了针线，在值房的油灯下熬了三个晚上绣的吧？”
林悦忽然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香囊，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水鸭子：“你看这针脚！她连描花样子都不会，扎得满手是血泡，还傻呵呵地跟我说‘太子妃您看，这鸭子像不像赵虎哥练箭的样子’！你现在告诉她，这血泡扎得值不值？这三个晚上熬得值不值？！”
赵虎的脸从惨白变成青紫，额头上的青筋突突首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作者“Yu火爆的后槽牙”推荐阅读《山东太子妃，在线护夫》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旁边的侍卫们早看呆了，刚才还跟着起哄的几个，此刻都悄悄往后挪，看赵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夷——宫里侍卫大多是穷苦出身，最恨这种忘恩负义的勾当。
“现在呢？”林悦猛地提高声音，震得房檐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攀上刘总管的高枝了，就嫌人家是粗使丫头了？就忘了自己当初也是穿粗布衣裳、啃冷窝头的穷小子了？”
她忽然指着赵虎的鼻子，字字都像砸在他脸上：“你当初在秋操场上拿命拼来的功，是让你忘了本分的？你在边关吃的那些苦，是让你学会踩碎真心往上爬的？！挺大个老爷们儿，说话当放屁，唾沫星子吐出去又咽回来，你不嫌恶心？！”
“良心呢？”林悦的声音陡然转厉，像鞭子抽在人身上，“你娘生你养你，是让你学怎么骗人的？你胸口这道疤，是去年跟北狄人拼命留下的吧？那时候你想着保家卫国，怎么现在连个姑娘家的真心都保不住？！”
赵虎猛地跪倒在地，“咚”一声磕在青石板上，额头撞出个红印。“娘娘饶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是我混账！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我鬼迷心窍了……”
旁边的采苓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泪水还挂在脸上，声音却稳了：“太子妃娘娘，不必跟他置气了。”她弯腰捡起那个香囊，轻轻拍掉上面的土，“这东西……我也不想要了。”
说罢，她走到井台边，扬手将香囊扔进了井里。扑通一声，井水溅起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就像她心里那些傻气的期待，终于随着这声闷响沉了底。
林悦看着采苓挺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她转头瞪了赵虎一眼：“起来！本宫懒得罚你——罚你脏了本宫的手！但你记着，靠算计换来的前程长不了，踩碎真心的人，迟早会被自己的良心绊倒！”
说完，她牵起采苓的手，又摸了摸小皇子的头：“走，咱们回东宫，我让小厨房给你们做桂花糕。”
采苓点了点头，脚步轻快了许多，路过赵虎身边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小皇子萧景琮却回头看了一眼，奶声奶气地说：“皇嫂说，骗人的人，连草蚂蚱都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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