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
撕心裂肺的呐喊,像一把生锈的刀子,捅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大地在颤抖。
不是炮弹的轰鸣,而是成百上千双脚,踏在冻土上的闷响。
萧辰被两个老兵架着,混在俘虏队伍的末尾,被驱赶着向前挪动。
他前面,是新一团的战士们,他们像一股灰色的潮水,义无反顾地涌向对面山头那道喷吐着火舌的防线。
“砰!砰!砰!”
日军的阵地上,三八大盖清脆的点射声连成一片。
“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的咆哮,像死神的镰刀,在人群中横扫。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成片成片地倒下。
没有惨叫。
大多数人,只是身体猛地一顿,然后像个破麻袋一样,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
萧辰的胃在翻江倒海。
他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在灼烧他的喉咙。
这不是电影。
没有慢镜头,没有悲壮的配乐。
只有子弹钻进肉体的闷响,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娘的!掷弹筒!”
一个老兵的吼声刚落,几颗黑点就从日军阵地里飞了出来,划着诡异的弧线,砸进冲锋的队伍里。
“轰!轰!”
火光和黑烟腾起,残肢断臂混杂着泥土,被高高抛向天空。
萧辰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在爆炸中被撕成了两半。
“压制!给老子压制住对面的火力点!”
远处,传来李云龙那如同困兽般的咆哮。
“机枪手呢!都他娘的死光了?!”
新一团的几挺捷克式,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吼声。
“哒哒……哒……哒哒……”
短促,犹豫。
像个结巴,断断续续,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网。
每一个战士都清楚,弹匣里的子弹,打一发就少一发。
“狗日的!”
张大彪的独眼里满是血丝,他一脚踹在一个机枪手的屁股上。
“给老子打!怕个球!”
“营长……没子弹了……”
那机枪手带着哭腔喊道。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背上是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
“营长!团长送来的!福星……福星找到的子弹!”
张大彪猛地回头,一把撕开油布包。
黄澄澄的子弹,在晨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好!好!好!”
张大彪连吼三声,抓起一把弹匣,亲自压弹。
“换弹匣!”
“给老子狠狠地打!”
“用这三百发救命弹,给突击队撕开一道口子!”
沉寂了片刻的机枪阵地,再次发出了怒吼。
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
“哒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不再结巴,不再犹豫。
它变得流畅、绵长、充满了底气和愤怒!
像一条挣脱了锁链的火龙,朝着对面山头的日军火力点,疯狂地倾泻着弹雨。
多出来的三百发子弹,让机枪手们彻底放开了手脚!
他们不再需要计算着打点射,而是用最奢侈的长点射,死死地压制住那几个最嚣张的歪把子!
“干得漂亮!”
李云龙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兴奋地一拳砸在土墙上。
“突击队!上!给老子炸掉坂田的指挥部!”
机会,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
可日军的反应也极快。
他们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更多的士兵从掩体后冲了出来,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发起了反冲锋。
“鬼子上来了!”
“上刺刀!”
阵地前沿,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一个日军曹长,脸上带着狰狞的狂热,嘶吼着冲破了第一道防线。
他一刀捅翻了一个新兵,看也不看,继续朝前冲。
他的目标,是后方那些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俘虏。
萧辰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鬼子,看着他枪口上那闪着寒光的刺刀,和刺刀尖上挂着的、自己战友的鲜血。
死亡的阴影,像一张冰冷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跑?
双腿像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喊?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受伤倒地的老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中正步枪,推到了萧辰的脚下。
“开……开枪……”
老兵的嘴里涌出鲜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冲过来的日军。
萧辰下意识地捡起了那支枪。
冰冷,沉重。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保险,怎么拉枪栓。
他只记得,以前在电脑上玩过的那些射击游戏。
他凭着本能,胡乱地拉了一下枪栓,将枪托死死地顶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眼,朝着那个模糊的人影,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巨响。
巨大的后坐力,像一头公牛,狠狠地撞在他的肩膀上,疼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整个人被顶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他睁开眼。
那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日军曹长,胸开一个巨大的血洞,正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像一根被砍断的木桩,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死了。
被我……打死了?
萧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具尸体。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首冲上来。
“呕——”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好小子!干得不错!”
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背上。
是张大彪。
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那只独眼里,却带着一股子赞许。
“别吐了!像个娘们!”
张大彪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从今天起,你小子,跟老子在一营干了!”
“别他娘的再把自己当俘虏!”
战斗,在坂田指挥部被端掉的那一刻,就接近了尾声。
新一团,以伤亡近半的代价,奇迹般地杀出了重围。
打扫战场时,萧辰被分去和几个战士一起收敛牺牲战友的遗体。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尸体烧焦的混合气味。
他麻木地将一具具冰冷的、残缺不全的身体抬上担架。
每一个年轻或苍老的面孔,都曾是鲜活的生命。
“咳咳……水……”
在一堆尸体下,他听到了微弱的呻吟。
他扒开尸体,看到了那个把枪推给他的老兵。
老兵叫王根生,是团里的老兵油子,之前还教过他怎么用布条包扎伤口,防止磨脚。
他的腹部,被刺刀捅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
“王……王大哥!”
萧辰的声音都在抖。
“卫生员!卫生员!”
他疯了一样大喊。
卫生员很快跑了过来,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对着萧辰,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救了。”
卫生员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
“伤口太大,止不住血。现在又开始发烧,这是伤口烂了,感染了。”
“咱们……咱们没有药。”
没有药。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萧辰蹲在王根生的身边,看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变得微弱。
王根生的嘴唇干裂,身体因为高烧和剧痛,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的眼睛,己经失去了焦距。
这个在战场上躲过了无数子弹的汉子,没有死在冲锋的路上,却要死在小小的感染上。
死得憋屈,又痛苦。
萧辰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个时代,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子弹,能杀人。
可有时候,一片小小的弹片,一道不起眼的伤口,同样能杀人。
甚至,杀得更残忍,更折磨。
他想起了系统里,那个【初级医疗区】的选项。
如果……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功勋点,是不是就能兑换出传说中的消炎药?
是不是就能救下王大哥的命?
王根生最后的呼吸,停止了。
他的身体,在萧辰的怀里,慢慢变冷。
萧辰抱着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看着苍云岭灰败的天空,心中有一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子弹,只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而药品,才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他要的,不只是让新一团打赢。
他要的,是让这些像王根生一样的汉子,都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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