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团部,搬进了村东头那座塌了半边墙的破祠堂。
萧辰也搬了家。
他从大通铺搬进了祠堂旁边一间还算完整的耳房,那是警卫班的宿舍。
屋里就两张土炕,挤着警卫班长和另外三个老兵。
萧辰的铺盖,被扔在了靠门最漏风的角落。
“小子,别以为救了营长,就能在警卫班横着走。”
警卫班长老孙,一个眼角耷拉着、看起来总也睡不醒的老兵,一边擦着手里的驳壳枪,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在这儿,得守规矩。”
萧辰没说话,只是咧嘴憨厚地笑了笑,放下自己的东西,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默默地扫地。
其他几个警卫员,有的在磨刺刀,有的在补衣服,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距离感。
羡慕,是肯定的。
可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一个俘虏兵,靠着狗屎运,一步登天,成了团长的贴身警卫。
这事儿,在哪都扎眼。
“给。”
老孙把一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驳壳枪,扔到了萧辰的铺盖上。
“团长赏你的,门面。”
萧辰拿起枪,入手冰凉沉重。
他学着老孙的样子,熟练地拉开枪栓,退下弹匣。
空的。
一颗子弹都没有。
老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耷拉的眼皮抬了抬,闪过一丝惊讶。
这小子,不像个新兵。
“团长说了,你这福星,得看着金贵。可子弹,还得你自己想办法。”老孙又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揶揄。
萧辰只是嘿嘿一笑,把空枪插进腰间,继续埋头干活。
端茶倒水,劈柴扫地,什么杂活他都抢着干。
几天下来,警卫班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敌意,淡了不少。
这小子,手脚勤快,话不多,还挺会看人眼色。
作为团长的警卫员,萧辰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祠堂门口站岗。
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能近距离观察独立团权力核心的机会。
祠堂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老赵!你那套行不通!”
李云龙把脚翘在桌子上,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现在弟兄们连饭都吃不饱,你让他们去开荒?拿指甲刨吗?”
赵刚推了推眼镜,寸步不让。
“李团长!我再说一遍,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能去抢老百姓!”
“我他娘的抢老百姓了吗?”李云龙一拍桌子,“村西头那个王老财,抗战前就是有名的大地主,小鬼子来了,他第一个当维持会长!他的粮仓里,堆的都是民脂民膏!老子去‘借’点粮食,那是替天行道!”
“那也要讲政策!要开批斗会,要发动群众!”
“等你的会开完,弟兄们都饿死逑了!”
萧辰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像一截木头桩子。
可他的耳朵,却像两张撑开的网,疯狂地吸收着这两个人争吵中的每一个信息。
部队的编制、人员的数量、武器的损耗、后勤的缺口……
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在他的脑子里,慢慢拼凑出了一副独立团的完整版图。
他像一块干瘪的海绵,被扔进了水里,贪婪地汲取着一切。
李云龙的暴躁和首接,赵刚的理性和坚持。
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像两块反复碰撞的火石,虽然争吵不断,却也迸发出了解决问题的火花。
而他,这个站在风暴中心的警卫员,正在飞速地成长。
“萧辰。”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刚端着一个搪瓷缸,走到了祠堂门口。
“站了半天,累了吧,过来歇会儿。”
“不累,政委!”萧辰赶紧站得笔首。
赵刚笑了笑,把手里的缸子递给他。
“喝口水。”
他自己也靠在门框上,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
“听老李说,你是山西人?”
“是,政委,大同府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爹娘都没了,就一个弟弟,逃难的时候也走散了。”萧辰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黯然。
这些背景,他早就编得滚瓜烂熟。
赵刚点点头,像是随口闲聊。
“我听卫生队的王喜说,你还认识几个字?”
萧辰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搪瓷缸,水面微微晃动。
“算不上认识,就在村里跟先生学过几天,会写自己的名字。”他憨厚地笑着,“让政委见笑了。”
赵刚也笑了,那笑容很温和,像学堂里的先生。
可萧辰却从那温和里,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锋利。
“会写名字就不错了。咱们队伍里,好多人连一二三都分不清。”
赵刚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对了,上次你找到磺胺粉的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具置吗?”
“我寻思着,那个鬼子军官级别不低,说不定周围还有什么遗漏的物资。晓星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要是能再找到一个电台或者一部电话机,咱们跟旅部的联系就方便多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对部队发展的殷切期盼。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萧辰的神经上。
萧辰的后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这才是赵刚真正的目的。
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审讯。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努力回忆的、混杂着困惑和后怕的表情。
“政委,这……俺恐怕记不清了。”
他挠了挠头,一脸的为难。
“当时天都快黑了,到处都是枪声炮声,俺吓得魂都没了,光顾着往山沟里跑。”
“就记得……好像是在一个山坳里,旁边有棵脖子歪了的大树,还有一堆黑乎乎的大石头。可那苍云岭上,到处都是那样的山坳和歪脖子树……”
他说得含含糊糊,把一切都推给了“混乱”和“记不清”。
这是一个最无法被证伪,也最符合一个普通士兵战后创伤反应的答案。
赵刚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让人看不出喜怒。
“记不清就算了,安全第一。”
他拍了拍萧辰的肩膀。
“好好干,小伙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说完,他转身走回了祠堂。
萧辰看着他的背影,端着搪瓷缸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
可他也知道,赵刚的怀疑,像一颗己经种下的种子,迟早会发芽。
这位秀才的刀,杀人不见血。
他必须更加小心。
晚上,萧辰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悄悄地坐起来,借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看着旁边土炕上,警卫班长老孙那双蜷缩起来的脚。
老孙的脚,早就被那双不合脚的破草鞋磨烂了。
脚后跟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混着泥土,结成了黑色的痂。
萧辰心念一动,沉入了系统。
【系统权限Lv.2己解锁】
【被服区】、【轻武器弹药区】的图标,己经从灰色变成了可点击的绿色。
他点开【被服区】。
里面琳琅满目,从军装、军帽到皮带、手套,应有尽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双看起来厚实又温暖的图标上。
【加厚羊毛军袜】
【功效:保暖、吸汗、耐磨,有效防止长途行军中的脚部磨损和冻伤。】
【兑换价格:10功勋点。】
不贵。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兑换。
【兑换成功,当前功勋点:1322点。】
一双崭新的、带着羊毛味道的军袜,出现在了他的系统仓库里。
第二天一早,他趁着老孙出去解手的时候,把那双袜子悄悄塞进了老孙的铺盖底下。
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当老孙回来,无意中发现那双袜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拿起那双崭新、厚实的袜子,翻来覆去地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个人。
最后,定格在了正埋头擦枪的萧辰身上。
萧辰像是没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专心致志。
老孙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把那双袜子揣进了怀里,眼角那耷拉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喧闹。
“营长!”
“营长回来了!”
萧辰抬头一看,只见张大彪拄着一根木棍,在一营战士的簇拥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只独眼里,却神采奕奕。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萧辰。
张大彪推开身边的人,几步走到萧辰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那只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在萧辰的肩膀上拍了三下。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兄弟!”
这两个字,他说得掷地有声。
他把手里的木棍一扔,对着李云龙敬了个礼。
“报告团长!独立团一营营长张大彪,伤愈归队!”
“归队个屁!”李云龙笑骂道,“能下地了就给老子滚去训练场!”
“是!”
张大彪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腿肚子发软,一阵头晕眼花。
“他娘的!”张大彪扶着门框,骂了一句,“怎么浑身没劲儿。”
旁边一个老兵叹了口气。
“营长,不光是你,弟兄们都一样。”
“这几天,天天喝那能照出人影的稀粥,连点油星子都没有,更别说盐了。”
“训练的时候,跑两步就喘不上气,眼冒金星。”
盐。
这个字,像一根针,扎进了李云龙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祠堂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人是铁,饭是钢,盐是力气。
没了盐,再精锐的部队,也得变成一群软脚虾。
而这鬼地方,比弄到枪还难的,就是弄到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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