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薄薄的木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呼啸的风雪，门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李云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黑云山，那眼神，像是一头饿了三天的狼，看到了一只肥羊。
赵刚则看着萧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的神情，像是在解一道无解的难题。
“老赵，别寻思了！”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一把搂过赵刚的肩膀，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这事儿要是真的，咱们独立团就他娘的发了！”
“要是假的，就当是去山里拉练，顺手端了黑云寨这个祸害，也算为民除害，不亏！”
“老李！你这是赌博！”
赵刚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压抑的火气。
“我们的情报来源，只有一个人的推断，连一个旁证都没有！”
“万一这是个陷阱呢？万一黑云寨跟日本人有勾结，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我们是共产党的部队，不是凭感觉打仗的绿林好汉！”
“狗屁的绿林好汉！”李云龙的火气也上来了。
“老子要是跟你一样，凡事都讲究个证据确凿，弟兄们早就饿死、冻死八百回了！”
“打仗，打的就是个机会！机会这玩意儿，就像姑娘的裤腰带，一松手，就他娘的没了！”
他指着门外，声音吼得更响。
“外面，是上千号弟-兄等着棉衣过冬！是山本一木的刀悬在咱们脖子上！”
“你跟老子讲严谨？等你的严谨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你这是军事冒险主义！”
“老子就冒险了！怎么着！”
两个人，一个像火，一个像冰，在小小的耳房里，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萧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知道，这场争吵的结果，将决定他那个弥天大谎的生死。
李云龙吵不过赵刚的那些大道理，干脆耍起了横。
他一跺脚，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是团长！军事上的事，我说了算！”
“这仗，我打定了！”
他说完，又觉得底气不足，猛地转过头，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了萧辰的身上。
那眼神，灼热，急切，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压力。
“萧辰！”
“你小子，给老子一句准话！”
“这事儿，到底有几成把握？”
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赵刚的目光，也从李云龙的身上，移到了萧辰的脸上。
萧辰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他不能说十成，那不叫推断，那叫神仙。
他也不能说少了，少了，就灭了李云龙这最后一团火。
他迎着李云龙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挺首了胸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才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七成。”
话音落下。
李云-龙先是一愣，随即，那张布满焦虑的脸，像是瞬间被点亮的灯笼，猛地绽放开来。
“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萧辰的肩膀上。
“好！好小子！”
“七成！够了！”
他转过身，对着赵刚，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听见没？七成！”
“老子这辈子，打的仗就没超过五成把握的！”
“有七成把握的仗，那他娘的叫天大的富裕仗！”
“老子要是还不敢打，这独立团的团长，就让给你来当！”
他根本不给赵刚再反驳的机会，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耳房。
整个祠堂，都回荡着他那中气十足的咆哮。
“通讯员！警卫员！”
“给老子吹号！”
“通知一营长张大彪！二营长！还有侦察排长猴子！”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到团部开会！五分钟内不到，全都给老子滚去炊事班喂猪！”
急促的集合号声，瞬间划破了风雪，在赵家峪的上空响起。
屋子里，只剩下赵刚和萧辰。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风风火火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垂手而立，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憨厚的年轻人。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无奈，有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妥协。
他走到火盆边，看着里面那己经化为灰烬的笔记本残骸，什么也没说。
萧辰知道，计划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他那紧绷的后背，终于悄悄松懈了下来。
很快，张大彪、二营长，还有侦察排长猴子，一个个都带着满身的风雪冲进了祠堂。
几个人都一脸懵，不知道团长这大半夜的，又抽什么疯。
李云龙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都来了？”
他扫视一圈，把树枝重重地点在地图上。
“今天晚上，咱们开个荤！”
“目标，黑云山，黑云寨！”
“剿匪？”张大彪一愣，“团长，这节骨眼上，咱们去打一伙土匪？”
“剿匪，是说给外人听的！”李云龙压低了声音，眼睛里放着贼光。
“老子得到可靠情报，这伙土匪，前段时间发了笔横财！”
“一笔能让咱们全团，都穿上新棉袄、过个肥年的横财！”
这话一出，几个营连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团长，情报准吗？”
“废话！老子亲自审的情报，能不准吗？”李云龙把胸脯拍得山响。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部署任务。
“一营，张大彪！你带人，从正面主攻！”
“二营，从西侧迂回，给老子把他们的后路堵死！”
“侦察排，提前渗透，摸清他们的哨位和火力点！”
“记住！这次行动，以缴获为主！尽量抓活的，别他娘的一梭子把咱们的棉衣都给打烂了！”
“是！”
众人轰然应诺，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
部署完任务，李云龙的目光，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萧辰身上。
他把手里的树枝，往萧辰手里一塞。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大声宣布。
“这次行动，萧辰，你小子当特别顾问！”
“你得随军行动，给老子指路！”
他凑到萧辰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嘿嘿一笑。
“因为只有你小子，知道那伙土匪，可能把好东西藏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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