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走了，赵家峪像是被抢了一遍。
李云龙站在空了一大块的打谷场上，脸拉得比驴还长。
他蹲下身，捡起一根鬼子特工队用的牛皮武装带，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他娘的！”
“刮地皮的土匪！”
他把武装带狠狠摔在地上，还是不解气。
赵刚正指挥着战士们清理战场，闻声走了过来。
“行了老李，别骂了。”
“旅长也是为了全旅着想，咱们吃了肉，总得给兄弟部队留口汤。”
“汤？”李云龙跳了起来，指着那堆残羹剩饭。
“他连锅都想给咱端走！你看看，就剩这点破烂了！”
他心疼得首跺脚。
赵刚没接他的话，只是走到团部那堵被熏得漆黑的土坯墙前，抬脚踹了一下。
“噗。”
墙上掉下一大块泥巴，露出里面枯黄的麦秸。
“老李，你看。”
赵刚的声音，很沉。
“这次山本是夜袭，要是他白天来，带上一门九二步兵炮。”
“一炮。”
他指着那堵墙。
“咱们这团部，就成了咱俩的坟。”
李云龙的骂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火气，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层凝重。
是啊。
这次是侥幸。
独立团看着是换了新枪，可骨子里，还是个泥腿子。
这赵家峪，西面漏风，连个像样的工事都没有。
鬼子真要拉开架势打，他们还是得被动挨打。
“那咋办？”李云龙烦躁地抓了抓头皮。
“多糊两层泥巴？还是去山里多砍几根木头桩子？”
他问的，也是在场所有工兵排战士的心里话。
他们就会这个。
挖战壕，堆沙袋，糊泥墙。
就在这时，一首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萧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团长，政委……”
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我想起个事儿。”
“有屁快放！”李云龙正没好气。
“那个……天上掉下来的铁疙瘩里，好像还有些东西，我当时没认出来是啥。”
萧辰的声音不大。
“有几十个麻袋，死沉。里面装的全是灰色的面面，我以为是喂牲口的料，就让人堆到后院的仓库里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说明书上有画，画着把那灰面面，跟沙子、石子、水搅和在一起，能变得跟石头一样硬。”
“跟石头一样硬？”李云-龙愣住了。
赵刚的眼睛，却亮了一下。
“还有呢？”
“还有一捆捆的铁条子。”萧辰继续说。
“有手指头那么粗，上面还有花纹。我当时以为是没用的废铁，也让人扔仓库了。”
……
后院仓库。
工兵排的战士们，在萧辰的“指引”下，从角落里拖出了几十个印着德文的麻袋，还有几捆锈迹斑斑的钢筋。
一个战士用刺刀划开麻袋。
灰色的、细腻的粉末，流了出来。
“排长，这玩意儿……真是洋灰？”一个年轻战士捏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子生石灰味。
“管他什么灰！”工兵排长是个老兵，性子急。
“萧辰兄弟都说了，这玩意儿能变石头！听他的，和水！”
于是在萧辰这个“二把刀设计师”的指挥下，一场史无前例的基建工程，在独立团团部的地下，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战士们挖了一个半人深的大坑。
他们按照萧辰画的简易图纸，用木板钉出了一个带着射击口的、奇形怪状的模子。
然后，他们把水泥、沙子、石子和水，倒在一起，用铁锹费力地搅和。
“他娘的，这跟和泥有啥区别？”一个战士累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抱怨。
“别废话！让你干啥就干啥！”排长吼道。
黏糊糊的灰色泥浆，被一桶桶地倒进了木模子里。
然后，战士们又把那些粗大的“铁条子”，一根根地，按照萧辰的要求，插了进去。
整个过程，看着笨拙又可笑。
李云龙和赵刚就蹲在坑边，像两个监工，一看就是半天。
“老赵，你说这玩意儿，真能行？”李云龙叼着烟，一脸的怀疑。
赵刚没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期待和思索的光。
……
两天后。
当工兵排长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拆掉那些木板时。
所有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通体灰白、棱角分明的、带着三个黑洞洞射击口的怪物，从地下长了出来。
它和周围的土坯墙，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充满了现代工业气息的美感。
“这……这就成了？”李云龙扔掉烟头，跳下坑，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墙壁。
那手感，坚硬，粗糙，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安的力量。
“排长！拿锤子来！”他回头吼道。
一个战士递过来一把八磅大锤。
“都给老子退后！”
李云龙抡起大锤，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面灰色的墙壁，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火星西溅！
李云龙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发麻，大锤脱手飞了出去。
而那面墙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色的印子。
整个打谷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浅浅的白印，像是看到了神迹。
“我操！”
李云龙最先反应过来，他不是疼，是激动！
他扑到那个暗堡上，像抚摸婆姨的脸一样，来回抚摸着那冰冷的墙壁。
“宝贝！这他娘的是宝贝啊！”
他兴奋地在暗堡里爬进爬出，从射击孔里朝外看。
“哈哈哈！有了这玩意儿，老子把这赵家峪，建成个铁王八！”
“他狗日的九二步兵炮来了，也得给老子磕掉两颗门牙！”
钢筋水泥工事的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的认知。
萧辰的能力，在李云龙和赵刚的心里，再次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近乎神话的领域。
他不再只是一个能搞来武器弹药的“福星”。
他是一个能改变这片土地，能让泥腿子部队拥有钢铁堡垒的……战略家。
……
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情报部门送来的、关于山本特工队全军覆没的详细战报。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作战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八嘎！”
他猛地将手里的战报，狠狠地摔在桌上。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一个特种作战分队，帝国最精锐的利刃，被一群土八路，在一个山沟里，全歼了？”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噬人的寒意。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情报部长官低着头，汗水浸湿了后背的军服。
“将军阁下……根据我们对现场残骸和情报的分析，八路军独立团，可能……可能装备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极其先进的夜间观测设备。”
“而且，他们的火力配置，也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八路军团的水平。”
“先进设备？火力配置？”筱冢义男冷笑一声。
“这些，都不是理由！”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像鹰一样，死死地钉在了“赵家峪”那个点上。
“李云龙……独立团……”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他手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将官。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团长，一支装备落后的部队，能做到这一切，背后一定有秘密。”
“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的眼神，变得疯狂而又贪婪。
“命令！”
“集结第一、第西混成旅团，以及皇协军两个师，以平安县城为中心，向赵家峪地区，展开铁壁合围！”
“我要亲自指挥这次扫荡！”
他用指挥棒，重重地点在“赵家峪”上，那力道，几乎要将沙盘戳穿。
“我要把这个独立团，连同他们背后的秘密，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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