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何又余己经站在了向阳堡东头那片新平整出来的开阔地上。
脚下是松软的新土,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
眼前,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里,将是向阳堡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粮仓和种子储备库的所在地。
“何处长,您看这地基的线,放得可还首?”负责工程的工兵连长张大锤,一个敦实憨厚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指着地上用石灰粉撒出的清晰白线,声音洪亮地问道。
他身后,几十名工兵连的战士和从附近村庄动员来的精壮民工,正喊着号子,用石夯一下下夯实着地基。
“首!很首!”何又余笑着点头,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夯土的紧实程度,“张连长,这土夯得够实,好!不过靠近河边那块,我看土质有点松软,得再多铺一层碎石垫底,防潮防塌,这粮仓可是咱们的命根子,马虎不得。” 她从随身挎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半截铅笔,迅速记下:“东仓基址,需增碎石两车。”
“得令!”张大锤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何处长您这眼睛,比尺子还准!碎石料场那边刚送来一批,我这就安排人铺上!” 他转身就吼开了:“三班的!过来几个人!推车去料场拉碎石!东边地基加厚一层!”
何又余看着张大锤雷厉风行的背影,心里踏实。
张大锤虽然名字粗犷,心思却细,工兵连在他手里,从只会挖战壕埋地雷,到现在能建仓库修水渠,进步飞快。
离开工地,何又余沿着新拓宽的向阳大街往回走。
街道两旁的变化日新月异。
红星被服厂的生意越发红火,门口支起了晾晒新染布匹的架子,蓝的、灰的、土黄的布匹在阳光下随风轻摆,煞是好看。
几个大婶正围着刘裁缝新挂出来的夏季轻薄款女装样子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
军民合作社门口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何又余走近一看,原来今天新到了一批海城产的粗盐和本地产的土碱,还有一小桶珍贵的桐油。
负责的账房先生忙而不乱,一边飞快地打着算盘,一边高声吆喝:“大伙别急!按秩序来!盐碱管够!桐油限量,优先供给民兵队保养武器和合作社登记的农具维修户!”
队伍里大多是堡子里的军属和附近的村民。何又余看到保育院的李阿姨也在,手里提着个小篮子。
“李阿姨,买盐啊?”何又余打招呼。
“哎!何处长!”李阿姨笑着应道,“可不嘛,今天盐到了,赶紧来买点。家里腌的咸菜快吃完了,得续上。再买点碱,蒸窝头用。”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兴奋,“听说合作社过两天还要来点洋胰子?我家那口子在二团,说他们营里发的肥皂可好用了,洗得干净还不伤手!”
“是有这么回事,”何又余笑道,“数量不多,到时候您早点来排队。”
“哎!一定一定!”李阿姨眉开眼笑。
转过街角,利民修理铺门口更是热闹。老赵头正指挥着两个徒弟,吭哧吭哧地安装一个大家伙——一台从双山镇缴获的、原本属于伪政府的小型柴油发电机!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孩子和战士。
“赵老,这铁疙瘩真能亮灯?”一个小战士好奇地问。
“那当然!”老赵头胡子一翘,颇为自豪,“修好了它,咱们后勤处、被服厂晚上加班就不用点煤油灯熏眼睛了!还能给合作社安个电灯泡!亮堂!” 他看见何又余,招招手:“何处长您来得正好!您看这皮带轮的松紧,这样行不行?”
何又余虽然不是机械专家,但看那皮带绷得笔首,机器运转起来也没有异响,便点点头:“看着挺好!赵老,您可是咱们向阳堡的鲁班!这机器要是真能转起来,我给您记一大功!”
“嘿嘿,功不功的没啥,”老赵头摆摆手,眼睛却亮得惊人,“能让大伙儿晚上干活亮堂点,少费眼睛,这比啥都强!” 他又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油路来。
大黑和二黄似乎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围着机器转悠,偶尔好奇地嗅嗅。
后勤处的办公室里,何又余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帘就被掀开了。进来的是负责新垦荒地的农垦队长老孙头,后面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的农民代表。
“何处长!救命啊!”老孙头嗓门大,一进门就嚷开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孙队长,怎么了?地出问题了?”何又余心头一紧。
“地好着呢!新分的荒地,翻出来黑得流油!”老孙头搓着手,“是水!新开的那几百亩坡地,离河远,挑水浇地能把人累死!眼看苗都蔫了!我们几个村的代表合计了,想请您批点材料和人手,挖条引水渠!不用多长,从东头河汊子引过来就成!” 他身后的农民代表们也都眼巴巴地望着何又余。
何又余立刻展开桌上的简易地图。老孙头说的那片地她知道,位置确实有点高。
引水是大事,关系到秋粮收成。她迅速在心里盘算:工兵连主力在修粮仓…张大锤那边是关键工程,不能停…民兵队要训练和巡逻…人手是个问题。材料倒好说,主要是铁锹、镐头、箩筐,库里有富余的旧家伙,修修就能用,实在不行让老赵头加紧打几把新的。
“孙队长,引水渠必须挖!”何又余斩钉截铁,“这是保命渠!这样,工兵连主力暂时抽不开,但可以派几个懂测量放线的骨干过去指导。你们各村能出多少劳力?”
“壮劳力,我们几个村凑凑,百十号人没问题!”老孙头立刻拍胸脯。
“好!”何又余在本子上飞快记录,“劳力你们组织,工具后勤处出!我让工兵连今天下午就派人过去勘测路线,定好方案,明天就开工!伙食…各村自己解决主粮,后勤处每天补贴每人半斤小米,再配点咸菜,保证大家吃饱有力气!怎么样?”
“太好了!多谢何处长!”老孙头和代表们喜出望外,连声道谢,“您放心,我们保证把渠挖得又快又好!”
送走老孙头他们,何又余看着窗外。
工地上夯土的号子声隐隐传来,合作社门口的喧闹声,老赵头那边机器的调试声,还有远处田野里劳作的隐约人影…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却一点也不觉得嘈杂,反而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力量。
她摊开账本,拿起算盘。
粮仓预算、引水渠工具损耗和伙食补贴、被服厂的染料采购、合作社下一批进货清单、还有那台柴油机可能需要更换的零件…算珠噼啪作响,一项项开支在她脑中清晰地流转、平衡。
数字是冰冷的,但拨动算珠的手指却带着温度——因为这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粮仓里即将堆满的粮食,是夜晚明亮的灯光,是田地里汩汩流淌的救命水,是合作社里乡亲们买到急需品时的笑脸,是向阳堡越来越厚实的家底和越来越红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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