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射炮口的青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石的刺鼻味道和敌机残骸燃烧的焦糊气。
战士们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从沟渠、车底钻出来，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目睹神兵天降的茫然震撼。议论声嗡嗡作响，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何又余那辆看似平平无奇的指挥车。
路泽江沉稳的声音通过简易喇叭响起，安抚了军心，点燃了士气。
队伍再次开拔，车轮碾过被爆炸犁松的土地，继续向北。
但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另一种更原始的需求便汹涌而来——饥饿感，如同无数只小爪子，挠着战士们的胃。
日头偏西，部队在一片有溪水流经的杨树林旁停下，短暂休整，埋锅造饭。
公开的运输队后勤班开始忙碌，架起行军锅，倒入小米，准备熬煮千篇一律的稀粥，配上硬邦邦的杂粮饼和咸菜疙瘩。这己是行军的常态。
然而，一股截然不同的、霸道而的香气，却悄悄地从何又余指挥车附近弥漫开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勾住了所有人的鼻子。
源头是炊事班长老王头！他不知何时在指挥车旁支起了一个简易土灶，灶上架着一口行军锅，锅盖被蒸汽顶得噗噗作响。
老王头正拿着个大铁勺，得意地搅动着锅里浓稠翻滚、色泽金红的汤汁——红烧肉炖土豆！ 旁边另一个小灶上，金灿灿的玉米面饼子贴在锅边，滋滋作响，散发着焦香。
“王班长！您这是…开小灶啊？”一个路过的连长抽着鼻子，眼睛都首了，半开玩笑地问。
老王头嘿嘿一笑，神秘地压低声音：“哪能啊！这是何处长体恤大家伙儿刚被飞机吓够呛，特意拿出来的好东西，给大家伙儿压压惊！” 他努努嘴指向指挥车，“瞧见没？上好的五花肉，新鲜的土豆，还有这调料…啧啧，老抽、冰糖、八角、桂皮…齐全着呢！”
战士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红烧肉！多久没闻过这么地道的肉香了？看着那浓油赤酱、颤巍巍的肉块和吸饱了汤汁变得粉糯的土豆，口水疯狂分泌。
连一向严肃的朱司令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何又余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巴巴的战士们和锅里的食物，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王班长手艺好，大家今天有口福了。
按建制排队，每人一勺肉，两块土豆，一个饼子。管够不行，但管香管解馋！” 她特意看向雷刚和他的特务营：“今天防空有功，雷营长的人，每人多加半勺！”
“噢——！何处长，王班长无敌！” 欢呼声瞬间响彻林间！什么敌机轰炸，什么神兵天降，此刻都被这实实在在、油汪汪、香喷喷的红烧肉抛到了九霄云外！战士们迅速排起长队，捧着各自的饭盒、搪瓷缸子，眼巴巴地望着锅里，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属于食物的幸福笑容。
雷刚咧着大嘴，拍着身边战士的肩膀：“听见没？跟着大领导，不光能打飞机，还能吃上肉！值了！” 他第一个冲过去，把饭盒递到老王头面前：“老王！多来点汤！泡饼子绝了！”
老王头豪气地给他舀了满满一勺，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颤巍巍地堆在饼子上，浓稠的汤汁浸润下去，看得人食指大动。
雷刚也顾不上烫，蹲到一边，抓起饼子夹着肉块，狠狠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嗯…香！真他娘的香！神仙日子啊！”
王义和也分到了自己的那份，他端着饭盒，走到何又余身边，看着战士们狼吞虎咽、欢声笑语的场景，感慨道：“何处长，你这…真是及时雨啊。一顿好饭，比什么动员都管用。” 他也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烧肉放入口中，软糯咸香瞬间在口中化开，连日行军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暖融融的滋味驱散了不少。
何又余笑了笑，自己也端着一小碗饭，慢慢就着炒冬瓜吃着，这猪肉的味道她真的一如既往的受不了，不过大家都喜欢，她也高兴。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部队在野外宿营，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初冬的寒意。
战士们围坐在火堆旁，回味着白天的肉香，分享着行军的见闻，气氛轻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何又余的警卫员小陈抱着一个硕大的、冒着丝丝凉气的保温桶，兴冲冲地跑到各个营地篝火堆前。
“同志们！何处长请客！酸梅汤和果子露来喽！解腻消食，一人一小杯！排队排队！” 小陈的声音带着雀跃。
！酸梅汤？果子露？！在这荒郊野岭？战士们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保温桶盖子打开，一股清冽酸甜、带着果香的凉气扑面而来！里面是深红透亮的酸梅汤和淡黄色的橘子味果子露。
小陈和几个帮手拿着军用水壶的杯盖，小心翼翼地给每个战士分上小半杯。
“嘶——！真凉快！”
“酸酸甜甜，太好喝了！”
“这橘子味，比红糖水好喝呢！”
“行军路上还能喝到，何处长真是…神仙手段啊！”
冰凉酸甜的饮料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红烧肉的油腻和行军的燥热，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爽。
战士们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珍惜着这难得的滋味，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满足和惊喜。
几个学生兵出身的小战士，捧着搪瓷杯盖，看着里面晃动的橙色液体，差点红了眼眶——这味道，勾起了他们对和平生活的久远记忆。
雷刚两口就把自己那份酸梅汤干了，咂咂嘴，意犹未尽，厚着脸皮凑到小陈跟前：“小陈同志，桶里还有没？再给咱营长来点？你看我这人高马大的，一小杯不够塞牙缝啊…”
小陈忍着笑：“雷营长，每人定量，何处长说了，解解馋就行，贪凉闹肚子可不行！您要是真喜欢，明天行军路上，何处长那‘那里还有晒好的果干，泡水喝也是甜的！” 这话又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期待。
何又余坐在自己的篝火旁，捧着一杯温热的果子露，看着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战士们满足的笑脸，听着他们轻松的谈笑，感受着夜风中飘散的淡淡果香和糖水的甜意。
空间的便利，在此刻化作了抚慰心灵、凝聚士气的涓涓细流。
大黑和二黄也分到了一点温热的汤底拌饭，吃得首摇尾巴。
第二天行军，队伍的气氛明显不同。
昨夜的冰饮和果干的许诺，像一颗甜蜜的种子种在了大家心里。
果然，在中午短暂休息时，何又余的指挥车旁又排起了小队。
这次分发的是用干净纱布小袋分装好的混合果干——金黄的杏脯、深红的山楂干、琥珀色的苹果干，甚至还有些稀罕的猕猴桃干。每人一小袋，不多，但足够在枯燥的行军路上，含一颗在嘴里，慢慢咀嚼，让酸甜的滋味在口腔中弥漫开，补充些维C，也提提神。
“嘿，这苹果干，脆甜！”
“还是杏脯好吃，肉厚！”
“何处长那儿怎么什么都有啊？跟个聚宝盆似的！”
“少废话，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快走，别掉队！”
战士们珍惜地把果干袋揣进怀里，行军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枯燥的黄尘路，因为嘴里那一点点酸甜的慰藉，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雷刚更是把果干当成了宝贝，时不时摸出一片山楂干丢进嘴里，酸得龇牙咧嘴，却一脸享受。
何又余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绵延的队伍，听着偶尔传来的、关于果干滋味的低声交谈和满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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