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库里,一股刺鼻的霉味与钱富荣雪茄散发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熏得柳诗瑶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小苏神医!”钱富荣咧着嘴,金牙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晃眼。他用皮鞋尖踢了踢脚边的麻袋,满脸堆笑地说道,“正宗岷县当归,我出市面价三倍收你的!”
麻袋口露出几根当归须,林羽凡走上前,拈起一截折断,只见木芯惨白得如同蛀空的牙齿。他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这是硫磺熏的。真正的岷县当归,断口应该是紫红色,气味沉厚,就像陈酿一般。”
钱富荣脸上的笑纹瞬间僵住,仿佛被定格了一般。这时,赵立群如同幽灵般,穿着白大褂飘到药柜前。他用镊子尖夹起一片熟地黄,阴阳怪气地说道:“炮制粗劣!苏老就教了你这点本事?”
在灯光下,那片熟地黄显得干瘪发灰。林羽凡没有说话,他从陶坛底捞出一片,乌亮油润。他对着窗光举起这片熟地黄,说道:“经过九蒸九晒的熟地黄,应该通透得如同琥珀。您手里这片——”他轻轻用指尖一碾,熟地黄瞬间变成灰渣,簌簌掉落,“蒸笼火候差了半炷香。”
“就会耍嘴皮子!”赵立群恼羞成怒,摔门而去,袖口顺势扫落了陶坛盖。钱富荣也冷笑一声,鳄鱼皮鞋碾过滚落的熟地黄,从金牙缝里挤出一句:“给脸不要脸!”
当天夜里,百草堂后院的蒸笼冒出冲天的白气。林羽凡守着九口竹笼,有条不紊地轮换着。柳诗瑶则在一旁,拿着蒲扇用力地扇着灶眼,扇出的火星子西处飞溅。第三轮蒸透的熟地黄被摊在竹匾上时,月洞门外突然闪过二狗那佝偻的身影。
“药渣倒西沟了!”二狗扯着破锣嗓子喊道,“钱老板赏的洋烟,可比晒草药得劲多了!”
柳诗瑶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蒲扇“啪”地一声,砸进了药筐。林羽凡却从蒸笼里捞出烫手的熟地黄,轻轻放在她掌心,说道:“摸摸。”
滚烫的药材在少女掌心微微颤动,蜜样的油分从断面缓缓渗出,黏住了她的掌纹。蒸腾的热气中,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九蒸九晒差一轮,药性就只能浮在表皮。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晨光渐渐染红了晾药架,张院长的布鞋停在了陶坛边。他拈起一片乌亮的熟地黄,对着日头仔细照着。随后,他突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说道:“下月省中医研讨会,你带着这坛药去。”
文件抬头“青年医师破格推荐表”下,赵立群拒签的墨迹还未干。然而,张院长却毫不犹豫,钢笔尖破开那残留的墨迹,在推荐人栏签下了遒劲的落款。
库房的阴影里,赵立群紧紧握着听诊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双眼死死盯着张院长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嫉妒与不甘。突然,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将整筐硫磺熏过的当归,一股脑地倒进了装着熟地黄的陶坛!
就在这时,柳诗瑶的尖叫被热浪瞬间吞没——熬药的砂铫突然爆裂,滚烫的药汁无情地泼上了她的后颈!林羽凡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迅速扯开她的衣领,掌心己经糊满了獾油膏。他的指尖轻轻刮过少女蝴蝶骨上燎起的水泡,药油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鼻腔之中。
深夜,更衣柜发出一声闷响。林羽凡费力地撬开柜门,只见硫磺当归堆里,埋着一张猩红的请柬:“钱某寿宴,携徒共商大计——赵立群”
请柬背面,二狗那歪歪扭扭的狗爬字,还洇着油渍:“西沟药渣发黑了,死猫崽子翻肚皮咧!”
月色如水,轻轻淌过柳诗瑶后颈涂抹的獾油膏,仿佛凝结成了一道琥珀色的痂,见证着这一系列的风波与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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