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操场的每一个角落。许星眠眯着眼睛坐在六班队伍里，耳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比蝉鸣还聒噪。
"快看快看！是军训示范标兵！"
"听说中考全市第一..."
"天啊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肯定有吧，这种优质股..."
主席台上，陆远舟的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线。他抬手调试话筒时，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快门声。许星眠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从初中开始，他就讨厌这种被围观的感觉。
"......作为新生代表......"清冽的嗓音通过广播传来。许星眠仰头望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突然有些恍惚。以后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也是像他一样优秀的存在吧？
散会时人潮涌动，许星眠抱着一摞新教材路过一班后门。透过窗户，她看见陆远舟被三个女生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长发女生几乎要贴到他手臂上，香水味隔着玻璃都能闻到。
少年垂着眼，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利落的辅助线，却在女生又凑近半步时"啪"地合上笔记本。
"自己看。"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左手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后挪了半米，右手从抽屉里掏出那本边角卷起的《物理竞赛题集》——许星眠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初中时用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扉页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齿轮。
女生的笑容僵在脸上。陆远舟己经戴上耳机，修长的手指在书页间熟练地翻动，最终停在那页被翻得最旧的位置——正是许星眠当年解题卡壳时，他帮她推导的那道难题。
窗外，许星眠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看似冷淡的少年，书包里永远备着她爱喝的草莓牛奶，手机相册里存着她各种搞怪的照片，连微信置顶都是她的名字后面加个小扳手emoji。
就像现在，明明戴着耳机，他的余光却精准捕捉到了窗外那个抱着教材的呆萌身影。当许星眠转身要走时，一本作业本从她怀里滑落。陆远舟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却在看到路过的男生帮忙捡起时，又默默坐了回去，只是指尖无意识地着那本练习册的边缘。
回到六班，许星眠跟苏晓同桌，座位在第三排。
"啪嗒"一声，许星眠的笔袋掉在地上，几支圆珠笔滚到顾阳脚边。她蹲下去捡时，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发烫的耳尖。自从林悦那张军训照在校园论坛爆红，每天课间都有人来打听这位新晋校花。
"所以...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顾阳用篮球抵着许星眠的椅背，小麦色的手臂上还留着晒伤的痕迹——那是军训时托举她翻越高墙留下的。
苏晓突然"砰"地合上课本："你们男生脑子里就只有这种事吗？"她一把揽住许星眠的肩膀，"我们星眠还认识学生会主席呢，怎么不见你们来问？"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电风扇的嗡鸣。许星眠僵在原地，黑框眼镜后的杏眼瞪得圆圆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和林悦那种夺目的美不同，她更像清晨未晞的露水，安静地缀在枝叶边缘。
"真的假的？"顾阳的篮球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弹了两下，最后滚到许星眠脚边。
许星眠张了张嘴，正想解释那只是上周在教务处偶遇的学长，窗外突然传来三下规律的敲击声。陆远舟单手插兜站在走廊，另一只手转着校牌绳，目光落在她红得滴血的耳垂上。
"许星眠。"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班主任找。"
走廊上的穿堂风掀起许星眠的刘海。陆远舟突然伸手，从她发间摘下一粒粉笔灰："认识学生会主席？"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额角。
"是苏晓乱说的！"许星眠急得跺了跺脚，白色帆布鞋在地砖上蹭出"吱呀"的声响，"就是早上去教务处......"
广播突然打断了她结结巴巴的解释："请各班班长到教务处领取校徽。"
陆远舟微微挑眉："嗯，早上去教务处，然后呢？"
"碰巧遇到学生会主席在整理资料..."许星眠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桌上的资料洒了一地，我就顺手帮他捡了一下..."
"嗯..."陆远舟拖长了尾音，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然后他就说..."许星眠咬了咬下唇，"说他是学生会的，有需要可以去找他..."
“嗯知道了。”陆远舟转身要走，却在迈出两步后又折返回来。他的目光落在她无意识攥紧的拳头上，指节都微微泛白。
"六点，图书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带上你的人情账本。"
许星眠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远处教室里传来苏晓的呼唤声，许星眠却仿佛没听见。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早上教务处的那一幕——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学长，在接过她帮忙整理的资料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而后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是什么意思呢？
"许星眠！发什么呆呢！"苏晓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把人情账本从书包里掏了出来，正无意识地着扉页上"绝对不欠人情"那几个字。
下午的夕阳把图书馆的窗棂染成蜜糖色时，许星眠翻开那本磨了边的笔记本。最新一页上，她一笔一划地写着：【9月1日，欠陆远舟：解围一次】。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良久，最后在页脚添了个小小的齿轮，齿轮中央还画了颗更小的五角星。
窗外，陆远舟抱着一摞作业本经过。透过玻璃，他看见少女低头写字时垂落的刘海，和笔记本边缘露出的半截橡皮——那是他初中时送她的生日礼物，用到现在都没换。
图书馆的顶灯在陆远舟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推过来的学习计划表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连每天喝几杯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许星眠刚要开口，一个磨得发亮的黑皮笔记本就"啪"地压在了计划表上。
"先看这个。"陆远舟翻开扉页，上面赫然写着《陆远舟人情账目明细》。
许星眠瞪大眼睛——这分明是她那本的复刻版！连她偷偷在页脚画的小齿轮都临摹得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陆远舟居然在每一条记录旁边都加了批注：
【8月20日 欠冰水一瓶】（实际容量350ml，市场价2元）
【8月20日 腿部按摩服务】（时长8分23秒，参考市价...）
"停！"许星眠像只炸毛的猫，猛地扑上去要合上本子。陆远舟早有防备，单手轻松架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翻页，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急什么，"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看后面。"
翻到最新页，墨迹还未干透：
【8月21日 陆远舟欠涂防晒霜】
【8月23日 陆远舟欠：1. 提醒水杯 2. 转达亲妈的话...】
"这...这些算什么人情..."许星眠声音发颤。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随手做的小事，都被他这样郑重其事地记录着。
"所以，"陆远舟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她鼻尖上的小雀斑，"这学期的补习费，用军训时你帮我的那些抵了。"他指尖点在计划表某行，"但科技节，你得当我队员。"
许星眠盯着"物理应用组"几个字发呆。她能修好各种电器不假，但要说出欧姆定律都够呛。窗外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交叠在一起。
"我...我不行的..."她声音越来越小。
陆远舟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是那个她送给他的可变形机器人，现在被改装得面目全非。
"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说的？"他按下开关，机器人胸口弹出个小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着许星眠初中时的豪言壮语："我许星眠修不好的东西还没发明出来呢！"
"那是修东西！不是搞发明！"许星眠伸手要抢，却被陆远舟举高。
"原理都一样。"他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一叠纸，"我重新设计了电路图，你负责组装。"顿了顿，"就像拼齿轮那样。"
许星眠低头看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电路被画成了一个个齿轮组，旁边还标注着"许星眠专用版"。她突然鼻子一酸——这个人，连教学都要迁就她的思维方式。
"成交？"陆远舟伸出小拇指。
许星眠犹豫着勾住他的手指，却在碰到的一瞬间被反手握住。少年掌心滚烫，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记住，你的人情账本，"
"在我这里永远收支平衡。"
许星眠，这次，换我当你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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