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荷包的裂口
荷包。
青色的荷包。
那两个词，像两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张嬷嬷的耳朵里。
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她看着地上那个痴傻的、流着口水的六小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后脑勺。
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荷包的事？！
不可能！
早上她和周管事说话的时候，是在最偏僻的墙角。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傻子，当时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她怎么可能看见？！
“荷包……给我……”
黎夕月仿佛没有看见张嬷嬷那张扭曲的脸。
她依然躺在地上，伸出手，痴痴地，朝着张嬷嬷的腰间抓去。
她的动作，像一个想要讨要糖果的孩子。
天真，又执着。
但这个动作，在张嬷嬷的眼里，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致命。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张嬷嬷混乱的大脑。
难道……
难道这个傻子，早上根本没睡着？
她看见了？
她全都看见了？！
不。
不对。
如果她看见了，为什么当时不说？
为什么现在才说？
张嬷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死死地盯着黎夕月那双空洞的眼睛。
想从里面，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混沌。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搅浑了的泥水。
也许……也许她只是在说胡话？
疯子，傻子，说胡话，不是很正常吗？
她可能只是，恰好，说出了“荷包”这两个字。
对。
一定是这样。
张嬷嬷在心里，拼命地安慰着自己。
但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复。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声音因为心虚而微微发抖。
“再敢胡言乱语，我撕了你的嘴！”
她想绕开地上的黎夕月，赶紧离开。
她要去周管事那里。
她必须，要把那个荷包拿回来！
那里面，有她的卖身契！
还有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所有的积蓄！
那是她的命根子！
她给了周管事，是让他帮忙办事，事成之后，她再赎回来。
她万万没想到，周管事会这么快就出事！
她绝不能让那个荷包，落在别人手里！
就在她抬脚，准备从黎夕月身上跨过去的瞬间。
黎夕月的手，突然闪电般地伸出。
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张嬷嬷只觉得脚踝一紧，像是被一把冰冷的铁钳给箍住了。
她低头，对上了黎夕月那双痴傻的眼睛。
这一次，黎夕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咧开嘴，对着张嬷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天真的笑容。
然后，她缓缓地，摊开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她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小块布料。
一小块青色的、绣着半截竹叶的布料。
是从一个荷包上，撕下来的。
张嬷嬷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她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她认得那块布料。
那就是她的荷包！
是她早上，亲手交给周管事的荷包！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块碎片，出现在这个傻子手里？！
难道……
难道周管事出事，和她有关？
难道是她，偷了荷包，撕下了一块，然后，又用剩下的部分，去栽赃陷害周管事？
一个又一个疯狂的、荒谬的念头，在张嬷嬷的脑子里，疯狂地滋生，碰撞。
她快要疯了。
她看着黎夕月那张痴傻的、挂着诡异笑容的脸。
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眼前这个人，不是傻子。
她是个魔鬼。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向她索命的魔鬼！
“还给我……”
黎夕月的声音，像梦呓一样，飘了过来。
“我的……荷包……”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将手里的那块布片，往自己的怀里揣。
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张嬷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明白了。
这个傻子，不是要揭发她。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荷包。
她把那个荷包，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从周管事那里，偷了（或者抢了）过来。
然后，在玩耍中，不小心撕破了。
而周管事，很可能就是因为在追这个傻子，或者在跟她抢夺荷包的过程中，才“不小心”，引燃了那堆火！
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罪魁祸首，不是周管事。
是眼前这个疯子！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怨毒，瞬间取代了恐惧。
张嬷嬷的眼睛，变得血红。
她看着地上的黎夕月，就像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是她！
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
“我杀了你！”
张嬷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主子，什么规矩。
她抬起另一只脚，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黎夕月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下去！
她要杀了这个疯子！
她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就在她的脚，即将踹到黎夕月身体的瞬间。
一道黑影，从旁边的黑暗中，猛地窜了出来。
“住手！”
一声清脆的、带着哭腔的厉喝。
是翠翘。
她回来了。
她像一头被激怒了的母狼，张开双臂，死死地护在了黎夕月的身前。
张嬷嬷的脚，重重地，踹在了翠翘的后背上。
翠翘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压在了黎夕月的身上。
但她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个东西。
一个青色的、绣着竹子的、但是在一个角上，有一个明显裂口的荷包。
她把它，举到了张嬷嬷的面前。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张嬷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你和周管事合谋，纵火偷盗！”
“这个荷包，就是你在周管事房里，想要销毁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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