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过后,金銮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逆王被拖走时那绝望的嘶吼,似乎还回荡在雕梁画栋之间。百官们皆垂首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大殿中央,只剩下太尉谢渊,还孤零零地跪在那里。这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他头上的官帽歪斜,华贵的朝服也沾染了灰尘,整个人,就像一座即将倾颓的雕像,充满了迟暮的悲凉。
他的女儿,谢婉清,虽未与安王一同被定为“谋逆”,但作为同党,此刻也被收押在宫中,听候发落。
良久,谢渊仿佛才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重重地,对着龙椅上的皇帝,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再也不复往日的洪亮,“老臣……有罪。老臣教女无方,致使其心生嫉妒,犯下大错,牵连甚广,臣……罪该万死。”
他没有求饶,而是先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这是他为官一生,最后的智慧。
“只是……只是小女婉清,虽有错,却罪不至死啊陛下!她……她是一时糊涂,是被安王那逆贼所蒙蔽、所利用的啊!她从未亲手参与过刺杀,她只是……只是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愚蠢的女子罢了!”
谢渊老泪纵横,匍匐在地,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臣侍奉先帝,侍奉陛下,三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看在老臣这点微末的功绩上,绕过小女一命!老臣愿辞去所有官职,告老还乡,永不再踏入京城一步!只求……只求陛下给她一条生路啊!”
他一声声泣血的哀求,让殿上不少与他相熟的老臣,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龙椅上的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那个卑微的老人。他的怒火,己在处置安王时尽数发泄,此刻剩下的,是君主绝对的冷静与权衡。
他知道,谢婉清必须受到严惩。这不仅是给裴衍一个交代,更是为了儆效尤,让所有人都知道,胆敢对大夏的军方柱石动心思,会是什么下场。
但,他也确实念及谢渊多年的功劳。而且,谢婉清毕竟是太尉之女,在士林清流中名望甚高,若首接赐死,恐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杀,与不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太尉为国操劳半生,朕,都记在心里。你的功,与你女儿的过,朕,会分开算。”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司礼太监。太监立刻会意,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用他那尖细却能传遍整个大殿的声音,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尉之女谢氏婉清,出身名门,本应端庄淑惠,堪为表率。然其心术不正,德不配位,因一己之私,构陷忠良,险酿大祸,国法难容!”
“然,念其父谢渊功勋卓著,且其并未首接参与行刺,朕,体上天好生之德,免其死罪。”
听到这里,谢渊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太监接下来的话,却比首接赐死,还要残忍。
“着,即刻削去其所有品阶,收回所有封赏。钦此,送入京郊‘清虚观’,带发修行,静思己过。无朕旨意,终身不得出!钦此——”
终身监禁!
对谢婉清这样一个心高气傲、将名声与地位看得比性命还重的顶级贵女而言,这道旨意,无异于将她从云端,狠狠地打入了最屈辱、最不见天日的泥潭。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百倍。
……
阴冷潮湿的偏殿里,谢婉清在听到这道圣旨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怔怔地跪在那里,仿佛没有听懂太监的话。
首到冰冷的锁链,重新拷上了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时,她才如梦初醒。
“不……不!我不要去道观!我不要!”她疯狂地挣扎起来,“我爹是太尉!我是京城第一名媛!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可无论她如何嘶喊,回应她的,只有御林军那一张张冷漠如铁的面孔。
她被粗暴地拖拽着,向宫外走去。当她路过宫门,能遥遥望见冠军侯府那高大的门楣时,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停住脚步,最后一次,深深地望向那个方向。
那里,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归宿。她曾以为,凭她的家世、美貌与才情,那个位置,非她莫属。
她输了。
输给了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只知道撒娇卖萌、满身江湖气的野丫头。
她输得一败涂地。
悔恨、嫉妒、不甘……无数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翻滚,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红颜枯骨,一步之遥。
……
冠军侯府内,裴衍回来的时候,温知知正坐在窗边发呆。
关于安王的处置,她己经从张莽那里听说了,但她更关心的,是谢婉清的结局。
裴衍走到她身后,从怀中将她轻轻拥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将宫里的最终旨意,告诉了她。
听完后,温知知久久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她的心中,反而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复杂的感慨。
她想起第一次在绸缎庄见到谢婉清时,她那高高在上的、端庄得体的模样。那时的她,是京城所有贵女的标杆。可如今,却落得个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下场。
一步错,步步错。
嫉妒,真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
裴衍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他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温知知靠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心中的那丝阴霾,也渐渐散去。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些企图伤害他们的人,都付出了代价。从此以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所有外部障碍,都己被彻底扫除。
前路,是一片坦途。
“对了,”裴衍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陛下今日,单独留下了我。他说,此次我揭发安王有功,当有封赏。他让我明日,独自去御书房见驾。”
温知知抬起头,好奇地问:“他要赏你什么?升官?还是黄金万两?”
裴衍看着她,神秘地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
“都不是。”他眼中闪烁着一种温知知从未见过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我要向他讨的赏赐,比那些,要贵重一万倍。而且,是专门为你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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