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的夜晚被金色光雾染成半透明，苏清歌的声纹仍在空气中震颤。
她正要转身询问陆沉舟是否需要处理掌心的伤口，却见他盯着袖口的目光突然凝固，如深潭一般，指节因紧握西装而泛白。
“沉先生？”她伸手碰了碰他垂落的手背，指尖刚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他袖口的暗纹便如活物般游动起来。
无数银线从纤维中钻出，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交织，最终凝结成一份泛黄的羊皮卷——这是沉氏最古老的血契，边缘还沾着暗红的陈旧血迹。
陆沉舟喉结滚动。
他认得这纹路，是曾祖父的私人印鉴。
遗嘱的第一行就让他呼吸一滞：“星辉股权与凤凰纹身频率完全吻合——”
苏清歌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锁骨处的血色图腾。
那图腾自两人初次相遇时便己存在，此刻正随着遗嘱的浮现微微发烫，就像有生命的活物在皮肤下跳动。
“这是……”
“叮——”
张锐的检测仪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震得他手一抖，差点把设备摔了。
这位总是把头发梳成程序员式背头的架构师此刻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指甲几乎掐进了仪器外壳：“声纹锁！投票节点被植入了声纹锁！每一票都对应特定的脑波频率，他们在……”他猛地抬起头，“他们在筛选能激活机械子宫的宿主！”
沈墨的过膝靴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她低头，看见靴帮的暗扣弹出半截银色密钥，在光雾中泛着冷光。
“吴婉清的辞职信？”她挑了挑眉，指尖快速划过密钥表面，果然摸到一行极小的刻痕——是她母亲的生日。
这个总是把毒舌挂在嘴边的女人突然抿紧了嘴唇，将密钥攥进掌心时，指节泛出青白之色。
“清歌！”宋怀瑾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这位总是爱穿皱巴巴衬衫的记者此刻呼吸急促，后颈还沾着刚才在后台挤过来时蹭到的发胶：“萧玉棠半小时前注册了国际音乐联盟账号，IP地址……”他喉结滚动，“是霍振宇实验室。”
话音未落，众人头顶的全息屏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双螺旋DNA链从屏幕中央炸开，在光雾中投下巨大的影子——两条链竟完美重合，连断裂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双生共鸣。”陆沉舟的声音突然冷得像淬了冰。
他扯开衬衫前襟，露出左胸处的血色图腾。
那图腾不知何时己蔓延至心脏位置，正随着海底传来的机械搏动同步起伏，“用脑电波反向追踪投票源！现在——”
话音刚落，东京湾的海水突然开始凝结。
冰晶从水面下浮起，渐渐勾勒出五线谱的形状，每根冰线都折射着冷光。
苏清歌眯起眼，在冰晶的反光中瞥见一道熟悉的幽蓝——是萧玉棠左眼里的机械义眼，正藏在观众席最暗的角落，镜头扫过她时，她甚至还在对着镜头微笑。
“清歌，用声纹激活反制系统！”沈墨突然把密钥塞进她手里，声音里没了往日的调侃。
苏清歌这才发现，她发尾的金属光此刻正以极快的频率闪烁，像在传递某种密码。
苏清歌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声纹在喉间凝聚，那是清音阁传承百年的破局音。
可当她的歌声刚溢出喉咙时，海底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不是人类的哭声，而是电子合成的、带着金属杂音的哭嚎。
“完美模型需要双生载体——”机械音混杂在哭声里，像生锈的齿轮在啃噬空气。
苏清歌的声纹波在半空中突然扭曲，反制系统的启动提示音变成了刺耳的蜂鸣。
“接住！”沈墨突然抬手，一道蓝光精准地飞向苏清歌。
那是张锐刚才握在手里的检测仪芯片，“这是漏洞坐标，能切断声纹锁和机械子宫的连接！”她的声音此刻带着奇异的共振，每个音节都像被拆解成了二进制代码。
陆沉舟突然抓住苏清歌的另一只手。
他掌心的血还在渗出，却在触碰的瞬间与她手腕的温度融为一体。
“跟我来。”他拉着她往舞台边缘跑去，沈墨和宋怀瑾紧跟在后面。
“小心！”宋怀瑾突然大喊。
苏清歌低头，看见脚边不知何时缠上了血色代码，像活的脐带般正往脚踝上收紧。
她刚要踢开，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是星辉股权文件的自毁倒计时，“滴、滴、滴”的声音混杂着婴儿啼哭，在所有人的耳膜上敲出血珠。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拽着苏清歌的手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按在胸口的血色图腾上。
图腾的温度突然飙升，烫得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走。”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得在倒计时结束前……”
海底的银色芯片还在漂浮。
它经过光缆接口时，表面的“声纹子宫V2.0”突然亮起红光。
芯片内部，一段被加密了二十年的代码开始自动解码，最终化作一行血字：“双生宿主，即将觉醒。”当血色代码像活物一样紧紧缠住脚踝时，苏清歌后槽牙几乎咬碎。
那东西裹着金属刺，每根倒钩都扎进皮肉，疼得她膝盖发软。
可更让她心慌的是，她试着用声纹震碎这团血雾，喉间刚溢出半段清越的高音，代码竟顺着声波纹路攀附上她的声带，在喉管里烙下灼烧般的痛。
“别动声纹。”陆沉舟的掌心突然覆上她后颈，体温透过衬衫渗进来，带着反常的灼烫。
他另一只手仍按在胸口的血色图腾上，那图腾己从锁骨蔓延至心脏，边缘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撕裂。
沈墨的喘息声从右侧传来，苏清歌偏头，正看见好友耳垂上那道泛着银光的DNA链，那是沈墨总说“母亲留的纪念品”的东西，此刻正被陆沉舟的纹身“吃”进去，银链末端在空气里扭曲成螺旋，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
“这是……血契共鸣。”陆沉舟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他盯着沈墨耳垂的目光里翻涌着震惊，“沉氏血契需要双生基因激活。你母亲……”
“闭嘴！”沈墨突然甩开宋怀瑾要扶她的手，额角的冷汗滴在锁骨处，却仍扬起下巴扯出冷笑，“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清歌，攥紧密钥。”她的靴跟重重碾在血色代码上，金属扣与代码碰撞出火星，“这东西怕高频震动——用密钥划我手腕！”
苏清歌这才发现，沈墨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密钥完全吻合的纹路，像被激光雕刻的银线。
她攥紧那枚带着沈母生日刻痕的密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会疼吗？”
“比你被代码绞断脚筋疼？”沈墨咧嘴，眼尾却因为疼痛皱成一团，“动手！”
刀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陆沉舟的纹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血色代码像是被烫到，“嘶”地缩回半寸，苏清歌趁机抬腿猛踹舞台边缘的金属支架，那是她穿了三年的过膝靴，靴跟的钛合金钉精准嵌进支架缝隙，借力一撑，整个人带着陆沉舟往侧方扑去。
“倒计时剩三十秒！”宋怀瑾的喊声响得像炸雷。
这位总把衬衫穿得皱巴巴的记者此刻半跪在地上，用钢笔尖挑着缠在自己脚踝的代码，墨水溅在血色上晕开诡异的紫，“张锐！检测仪能定位自毁程序吗？”
“定位个屁！”张锐的吼叫声混着检测仪的蜂鸣，他额前的碎发全被冷汗黏在头皮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声纹锁把整个系统焊死了！刚才沈墨的DNA被吞噬时，我检测到……检测到机械子宫的共振频率变了！”
海底传来更沉闷的轰鸣，冰晶五线谱突然开始崩裂。
苏清歌在坠落的冰屑里瞥见，那些原本折射冷光的冰线此刻全变成了血红色，每根冰柱上都浮着密密麻麻的投票数据，是《天音之星》的实时票池，每个数字都在疯狂跳动，像被人按了加速键的走马灯。
“他们在清空投票数据！”陆沉舟突然拽住苏清歌的腰往回带，两人差点撞进从舞台顶部坠落的灯光架。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滚烫的温度，“声纹锁需要宿主脑波维持，现在数据清空，是要抹掉机械子宫的激活证据！”
“那沈墨的DNA……”
“是保险栓。”沈墨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两人身后，她手腕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将染血的密钥塞进苏清歌掌心，“我妈当年在清音阁当乐师时，偷偷给每个弟子的声纹都加了双生编码。陆沉舟的血契要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基因，是……”
“是清音阁和沉氏的双生共鸣。”陆沉舟突然低头吻住她发顶，这个不合时宜的动作让苏清歌猛地一怔。
他的手指插入她发间，按在她后颈那枚几乎看不见的朱砂痣上，那是清音阁首席的标记，从她入门起就跟着的，“我早该想到，当年曾祖父和清音阁阁主的血契，根本不是为了股权。”
海底的倒计时跳到“十”。
血色代码突然疯了似的往众人腿上缠，苏清歌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钻进血管，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正看见沈墨发尾的金属光闪烁得更快了，那是只有她们能看懂的摩斯密码：【用声纹引动冰晶】。
“沉舟，按住我后颈。”她突然转身环住他脖颈，能清晰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你的纹身和我的声纹，需要同步频率。”
陆沉舟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掌心的血蹭在她后颈，与朱砂痣的温度交融的瞬间，苏清歌听见自己体内传来“咔嗒”一声，像某种锁扣被打开。
她张开嘴，这次没有用清音阁的破局音，而是哼起两人初遇时那曲《断肠吟》，低哑的、带着哭腔的调子，却在出口的瞬间震碎了半空中的冰晶。
碎冰折射的光里，苏清歌看见张锐的检测仪突然安静下来。
那个总爱梳背头的架构师猛地跳起来，键盘被他撞得飞出去，“找到了！自毁程序的漏洞在……在声纹锁的共振点！清歌，保持这个频率！”
“三——二——”
海底的轰鸣变成尖锐的蜂鸣。
陆沉舟的纹身突然完全覆盖了他左胸，血色蔓延到他脖颈时，苏清歌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手背，是他的血，顺着纹身的纹路渗出来的。
她咬着牙继续哼歌，声纹波像一张网，将崩裂的冰晶重新串成五线谱，每根冰线都精准套住一条血色代码。
“停！”
倒计时的“一”被截断在空气里。
苏清歌的声纹波在最后一刻缠住自毁程序的核心代码，冰晶五线谱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所有血色代码烧成灰烬。
她腿一软差点栽倒，却被陆沉舟稳稳接住，他胸口的纹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最后缩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凤凰，伏在他心脏位置轻轻跳动。
“成功了？”宋怀瑾扯了扯被代码扯破的衬衫，蹲下来检查自己脚踝的伤口，“那机械子宫……”
“还没。”沈墨突然扯住苏清歌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看观众席。”
苏清歌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在全息屏的蓝光里，萧玉棠正坐在观众席最暗的角落。
她左眼里的机械义眼泛着幽蓝的光，眼尾的泪痣被光照得发亮，那根本不是痣，是枚极小的摄像头。
当苏清歌的视线与她相撞时，萧玉棠突然笑了，她的唇形在说：“双生共鸣是完美声纹锁——”
海底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
这次不是电子合成音，是真正的、带着水汽的、鲜活的哭声。
苏清歌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听见陆沉舟在她耳边低低说：“走，我们得去机械子宫的实验室。”
而在观众席的阴影里，萧玉棠的机械义眼正倒映出《天音之星》的投票系统界面。
那些被清空的数据突然开始重组，每个投票节点上都浮起一行血字：“双生宿主，觉醒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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