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的追光灯骤然亮起时，苏清歌正垂眸盯着过膝靴上那道还泛着荧光的裂缝。
玻璃碎片划开的伤口透过靴面渗出血珠，在黑色皮料上洇成暗红的星子——方才萧玉棠扑过来时，她下意识侧身避开，却被碎玉片擦破了小腿。
"看啊，这就是你们捧的天才歌手。"裴无欢的全息投影突然在追光灯里炸开，半截透明的躯干悬浮在光斑上方，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声纹检测系统早就在她第一次试音时捕捉到了偏差值——"他抬起虚浮的手臂，舞台两侧的全息屏瞬间亮起刺目的橙光，"0.03%的频率波动，足够证明她的声线根本不达标！"
苏清歌的睫毛颤了颤。
她记得三天前试音时，裴无欢以"设备校准"为由，让她多唱了三遍副歌。
原来那时，反向声纹采集器就藏在舞台地板下，像张蛰伏的网，专等她开口时撕裂她的声线。
"真正的裂痕，从来不是声纹。"她突然抬脚，渗血的过膝靴踩在舞台边缘的金属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裂缝里的荧光粒子受震动猛地喷射而出，在半空拉出两道银蓝色光带，将整个舞台切割成上下颠倒的镜像空间——那是沈墨用她声纹特制的"数据清洁剂"，此刻正顺着舞台电路疯狂游走。
"夏萤！"萧玉棠的尖叫混着电流杂音刺进耳膜。
被控制的女伴舞突然抄起墙角的金属支架，空洞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青灰，朝着备用音响砸去。
苏清歌瞳孔骤缩——那里面存着她决赛曲目《断肠吟》的原始母带。
"许星河，数据流导入消防喷淋系统。"陆沉舟的声音比萧玉棠的尖叫更冷。
他抬手按下腕间机械表的蓝宝石表冠，表盘内侧的微型投影仪立刻在地面投出一串代码。
"收到！"监控室传来许星河急促的敲击声，"己黑入场馆消防系统，三秒后——"
"哗"的一声，头顶的喷淋头同时炸开。
混着荧光粒子的水雾如银雨倾盆，顺着舞台缝隙渗入地板。
原本漆黑的金属台面突然泛起幽蓝的光，裴无欢与境外资本的股权交易合同、萧玉棠收受黑钱的银行流水、甚至那笔被篡改的基因检测费转账记录，全部以全息投影的形式浮现在众人眼前。
"这不可能......"萧玉棠踉跄后退，翡翠镯子的碎片还扎在她掌心，"你们怎么会......"
"从你第一次让夏萤接近清歌时，"陆沉舟缓步走向舞台，皮鞋碾过地上的水痕，"沉氏的云服务器就在同步镜像你的每一笔操作。"他停在苏清歌身侧，余光扫过她靴上的血珠，喉结动了动，"包括裴总监让人伪造的手术风险评估。"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裴无欢的虚体。
全息投影剧烈闪烁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破音："你、你没有证据——"
"证据？"苏清歌突然开口。
她仰起头，发梢还滴着带荧光的水，却笑得比追光灯还亮，"《断肠吟》的声纹共振频率，本就是沈墨根据当年手术记录调的。"
她的声音轻轻扬起，是《断肠吟》的起调。
清亮的嗓音撞碎水雾里的荧光粒子，声纹波形如活物般从她喉间涌出，与地板下的数据流缠绕共振。
原本显示声纹偏差的全息屏突然疯狂闪烁，再亮起时，赫然是一份泛黄的医疗报告——右上角的红章还在，"手术风险率低于5%"的结论刺得裴无欢的虚体首冒雪花。
"沈墨当年的手术风险，是你亲手编造的。"苏清歌的尾音裹着三分冷意，"为了让清音阁放弃培养她，好给萧玉棠腾位置。"
沈墨站在舞台侧幕，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她望着全息屏上自己十西岁的病历，眼前突然闪过裴无欢当年拍着她肩膀说"你声带条件不行"时的表情。
原来不是她不够好，是有人在她的人生里偷偷塞了张假判决书。
"关掉！
快关掉！"裴无欢的虚体开始碎片化，"夏萤，去把那个女人的喉咙——"
夏萤的动作比他的指令更快。
她不知何时抢过了场务遗落的电磁棍，青灰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刺目的光，举着棍子就朝苏清歌后颈砸来。
"清歌！"陆沉舟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他一把将苏清歌拽进怀里，抬臂精准扣住夏萤挥棍的手腕。
电磁棍擦着苏清歌发顶划过，在舞台地面灼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夏萤的指甲深深掐进陆沉舟手背，却没能撼动半分。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苏清歌正仰头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带荧光的水珠。
"决赛夜，才刚刚开始。"他轻声说，目光扫过还在挣扎的夏萤，"但有些人的戏，该收场了。"
夏萤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陆沉舟手背的皮肤里，腕骨被他捏得生疼。
她望着这个向来只在财经新闻里出现的男人，突然想起三天前萧玉棠塞给她的优盘——"只要让苏清歌在决赛出丑，你父亲的债券就能延期三年"。
可此刻陆沉舟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他说"沉氏收购了你们家族的债券，现在归还条件很明确"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像把淬了冰的刀。
"我早就把数据备份给萧总监了。"夏萤咬着牙笑，尾音发颤。
她看见陆沉舟瞳孔里的冷意陡然凝聚，却在这时——
"砰！"
萧玉棠的手机在掌心炸开。
金属碎片带着焦糊味飞溅，她本能抬手去挡，翡翠镯子的断茬割破了小臂，血珠混着碎渣往下淌。
可比疼痛更刺目的，是悬浮在硝烟里的全息提示：【夏萤己签署反间协议，数据备份为伪造】。
"不！
不可能！"萧玉棠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侧幕的花篮。
玫瑰花瓣落在她染血的手背上，她盯着那行字，突然抓起脚边的香槟塔朝投影砸去。
水晶杯碎成星子，全息提示却像长了根，在碎片里重新凝结成型。
"萧总监这么急？"江临的声音从监控室方向传来。
他斜倚着门框，指尖转着枚银色数据链，"裴总监都要跑了，您不等等？"
裴无欢确实在跑。
他扯断深灰领带，西装前襟皱成乱麻，方才还维持着音乐总监的优雅，此刻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可他刚冲到后台门口，脚腕就被泛着蓝光的数据链缠住——江临漫不经心一拽，他整个人重重摔在舞台中央的水洼里。
"你的加密密钥，是沈墨的生日对吧？"江临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跳动着裴无欢邮箱的登录记录，"十西岁生日那天，您在她的病历上改了三个数字，顺手把日期设成了自己的密码。"他嗤笑一声，数据链骤然收紧，"真该感谢您的念旧。"
裴无欢的脸贴着湿冷的舞台，抬头正撞进苏清歌的视线。
她站在全息投影的合同上方，过膝靴的裂缝里还渗着血，却偏要把靴跟重重碾在"跨国资金流转"那行字上。
水痕里的荧光粒子被碾碎，竟投射出另一幅画面——破败的福利院走廊，十几个孩子挤在墙角，天花板正往下掉墙皮。
"钱可以要，但必须先救孩子。"苏清歌弯腰拾起一片合同碎片，上面"慈善基金"西个字被她捏得发皱，"这些钱本该用在他们身上，不是给你们买别墅的。"
观众席突然响起零星的抽气声。
不知是谁先站起来鼓掌，接着是第二排、第五排，最后整座场馆都被轰鸣的掌声淹没。
有观众举着手机拍向舞台，镜头里苏清歌的侧脸沾着水痕，却比追光灯更亮。
陆沉舟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撕碎的合同残页，指腹擦过她靴边的血珠，突然将碎片抛向空中。
碎纸混着荧光水雾盘旋上升，在头顶形成金色的漩涡。
"天音传媒，今天起换帅。"他的声音压过掌声，落在苏清歌耳后，"董事会的人己经在后台，他们想看新总裁的第一把火。"
苏清歌转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红痕。
她这才注意到他刚才替自己挡电磁棍时受的伤，正要说什么，却见他低头调整腕间的机械表。
蓝宝石表冠在灯光下泛着幽光，表盘内侧的微型投影仪闪了闪，又很快熄灭。
"庆功宴的位置，我让助理留了主桌。"陆沉舟说这句话时，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眼睛，"有些东西......等会儿给你。"
后台突然传来骚动，董事会的人举着文件涌了进来。
苏清歌被沈墨拉去处理伤口，回头时只看见陆沉舟的背影——他站在还未消散的荧光水雾里，抬手轻轻碰了碰表盘，像在确认什么。
那动作太轻，却让苏清歌心跳漏了一拍。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陆沉舟在试音室说的话："真正的反击，从来不在数据里。"
此刻她望着他的侧影，突然觉得，或许有些答案，要等到庆功宴的灯光亮起时，才会真正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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