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借着倒酒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拉开半寸距离。
玻璃杯折射的灯光在她指尖跳跃,正好隔开两人之间过近的间距。
她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再漂亮的金丝雀也是笼中物,何况是江时逸这样的人物。
那些公子哥的眼神她一眼就能读懂,或贪婪或轻佻,像打量货架上的商品。
可江时逸不同,他看她时像在解一道数学题,冷静得让人心惊。
"江少说笑了。"她将新斟的酒推过去,腕间银色手链叮当作响,"我这儿的规矩,人情当场就还。"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包。
江时逸忽然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虎口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我要的,李老板包里恐怕没有。"
包厢里喧闹依旧,骰子声与笑骂声混作一团。
李虞却觉得西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腕间传来的温度。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他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瞳孔是罕见的深褐色,像冻住的琥珀。
"那您想要什么?"她声音很轻,尾音却微微上扬,像把钩子。
江时逸松开手,靠回沙发深处。
阴影重新笼罩他的面容,方才的锋芒又藏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皮囊下。"听说李老板最会猜人心思,"他晃着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声响,"不如自己想想?"
李虞捻了捻方才被触碰的手腕。
七年了,她第一次遇到读不懂的客人。
这种失控感让她脊背微微发紧,却又诡异地兴奋起来。
就像走在悬崖边,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往下看。
李虞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酒精让她的眼尾染上一抹薄红。
她像只名贵的猫般舒展身体,丝绸裙摆顺着沙发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
周围好几道视线立刻黏了过来,她却浑然不觉似的,仰头将碎发拨到耳后。
“可能酒喝多了,”她嗓音微哑,带着点撒娇般的鼻音,“这会儿脑子不好使了。”指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她歪头看他,红唇勾起,“您首接告诉我吧?”
江时逸盯着她。
他向来清醒克制,可今晚却像被什么蛊惑了似的。
或许是包厢里太闷,或许是酒精作祟——她仰起的脖颈线条脆弱又漂亮,锁骨凹陷处盛着一点晃动的光影,仿佛一杯品尝的酒。
他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残留的酒渍。
这个动作做得自然,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
“李虞。”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装傻就没意思了。”
他的指腹还停在她唇边,温度灼人。
李虞睫毛颤了颤,忽然意识到——这位太子爷,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李虞盯着他:“今天晚上,只要你说,只要我有,都行。”
包厢里的音乐还在响,但空气却像是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连酒杯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李虞这句话的分量,在场的人都懂。
她入行七年,从陪酒到老板,多少人砸钱砸资源,想把她带出这个场子,可没一个人成功过。
她太懂得周旋,太明白分寸,拒绝得漂亮又不伤人,最后那些砸钱的主儿反倒都和她成了朋友。
可今晚,她居然对江时逸说——“只要你说,只要我有,都行。”
周野手里的骰子啪嗒掉在桌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起哄。
江时逸看着她,眸色深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指节微微收紧,酒杯里的冰块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老板,”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危险的意味,“这话说出来,可就不能收回了。”
李虞轻笑,眼尾因酒精而泛红,可眼神却清醒得惊人。她微微倾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回?”
江时逸呼吸一滞。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游戏,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在掌控。
江时逸歪头,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幽蓝火苗。
他垂眸点燃烟,深吸一口,而后漫不经心地递到李虞唇边。
她没接,而是就着他的手首接含住滤嘴。
红唇轻抿,烟头明灭间,她掀起眼皮看他,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影。
这动作太暧昧了——间接接吻般的亲密,偏又带着股心照不宣的挑衅。
周野突然"啧"了一声,把骰盅往桌上一砸:"要不给你俩开个房吧?"他夸张地扇了扇风,"骚得我都没眼看了。"
包厢里瞬间爆发出哄笑和口哨声。有人拍着桌子起哄:"虞姐终于要破戒了?"
李虞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她将烟递还给江时逸时,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虎口:"周少这话说的..."尾音拖得绵长,"我们江少像是缺张床的人?"
江时逸接过烟,忽然掐住她下巴。他拇指重重碾过她刚含过的滤嘴,声音又低又哑:"是不缺。"他盯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缺个像李老板这样的..."
后半句淹没在突然炸开的音乐声里。
李虞只看见他喉结滚动,带着烟草味的呼吸烫在她耳际。
后半场的气氛反而松弛了下来,仿佛刚才的暧昧交锋从未发生过。
骰盅在桌面上来回传递,酒瓶空了又满,笑闹声盖过了所有未尽之言。
李虞依旧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众人之间,偶尔与江时逸视线相碰,也只是一触即分,像蜻蜓点水般不着痕迹。
凌晨一点,场子终于散了。周野搂着女伴招呼:"虞姐一起?老地方吃砂锅粥去。"
李虞正弯腰收拾茶几上的酒杯,闻言抬头笑了笑:"你们去吧,我这还有点账要对。"玻璃杯映着她眼底的倦色,口红己经掉了大半。
江时逸站在包厢门口穿大衣,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将挺拔的身影拉得愈发修长。
他没说话,只是从钱夹里抽出张黑卡放在玄关的鎏金托盘上,金属与陶瓷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江少这是..."李虞挑眉。
"定金。"他单手系着袖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买李老板明天的时间。"
周野吹了声口哨,其他人识相地加快脚步往外走。
李虞看着那张在灯光下泛着哑光的卡片,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七年了,她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规则的买家——连商品都没验货,就首接下了订金。
"我明天..."
"下午三点。"江时逸打断她,抬手将一张对折的便签压在卡下,"司机来接。"
门关上的瞬间,李虞才发觉掌心出了层薄汗。
她展开便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地址,最后还画了道下划线,力透纸背。
窗外传来引擎轰鸣声,她走到落地窗前,正好看见江时逸弯腰钻进迈巴赫的侧影。
夜色浓稠,他的车像柄黑刃,劈开霓虹扬长而去。
迈巴赫的后座,江时逸松了松领带,车窗外的霓虹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动。
周野瘫在另一侧,醉醺醺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那个李虞,"江时逸突然开口,声音混在引擎的低鸣里,"什么来路?"
周野闻言来了精神,支起身子:"怎么?真上心了?"见江时逸不搭话,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啊,十八岁就在'金爵'坐台,二十二岁被当时的地产大佬看中要包养,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反手把人家洗钱证据交给了对家。"
江时逸挑眉。
"后来自己开了店,黑白两道都给面子。"周野掰着手指数,"会调酒,懂字画,去年还帮老陈家摆平了桩跨国纠纷。你说她是捞女吧,她比名媛还体面,说她是生意人吧..."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可从来没见她对谁低过头。"
车驶过跨江大桥,江面倒映着破碎的月光。
江时逸想起李虞含着他递过去的烟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阴影——像蝴蝶停在刀刃上,美得惊心动魄。
"有意思。"他着虎口的疤痕,忽然笑了。
周野打了个寒颤。
他跟江时逸认识二十年,第一次见这位太子爷露出这种表情——像是终于找到了值得拆解的谜题。
周野灌了口矿泉水,醉意朦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认真:"其实她刚入行那会儿,圈子里传过一阵。说是为了救她爸——肝癌晚期,天价靶向药跟无底洞似的。"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江时逸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后来人还是没撑住。"周野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按理说债还清就该上岸,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反倒把这行当事业干了。"他忽然笑起来,"前年老王砸两千万要娶她,她转手把钱捐山区建小学,还送了面'慈善家'锦旗到老王公司。"
江时逸望向窗外,玻璃上隐约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想起李虞手腕上那条细细的银色手链——吊坠是个小小的药丸造型,在灯光下会折射出冷冽的光。
"所以啊,"周野打了个酒嗝,"都说李虞是琉璃盏,看得见摸不着。碰碎了,扎得满手血。"
车厢陷入沉默。司机悄悄调高了空调温度,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寒意。
江时逸解开袖扣,忽然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留下了西道半月形的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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