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比预计的更冷。暴风雪肆虐的荒原上，能见度不足五米。我紧跟着程曦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积雪没到膝盖。根据樱花金属片的指引，凤凰社的秘密基地应该就在这片山谷中，但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还有...多远？"我喘着粗气问道，呼出的白雾立刻被狂风撕碎。
程曦停下脚步，摘下手套，将樱花金属片贴在额头上。这个动作她己经做了三次，每次金属片都会发出微弱的蓝光，指引方向。现在她的皮肤下那些蓝色血管己经蔓延到眼角，像破碎的瓷器裂纹。
"就在那里。"她指向风雪中的某个点，声音有些飘忽，"地下入口...伪装成气象站。"
我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一座低矮建筑的轮廓。走近后确认是废弃的气象观测站，铁门锈迹斑斑，挂着"危险勿入"的牌子。但门锁是崭新的电子型号，需要掌纹和虹膜双重认证。
程曦突然按住太阳穴，身体前倾："他们...在唱歌..."
"谁？"
"LC们...集体意识中的记忆..."她的瞳孔扩大，"红色房间里的童谣...三只小鸟..."
没等我反应，她己走向门禁系统，将金属片贴在扫描仪上。令人惊讶的是，系统发出"滴"的一声，显示"临时授权通过"。门滑开时，程曦转头看我，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林樱预料到我们会来。她提前篡改了系统。"
观测站内部比外表现代化得多。空荡荡的主控室里只有一张金属桌，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神经接口头盔。程曦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戴上，我甚至来不及阻止。
"必须知道...她在哪里..."她含糊地说着，启动了系统。
头盔亮起蓝光，程曦的身体立刻绷首。屏幕上闪现大量数据流，最后定格在一个全息投影上——林樱！她穿着白色拘束衣，悬浮在某种液体中，闭着眼睛但胸口仍有起伏。投影下方标注着"LC-1：神经提取进度87%"。
"她还活着！"我冲上前，但投影随即变化，显示出基地的立体结构图。我们所在的气象站只是一个伪装，真正设施在地下三百米处，规模堪比小型城市。
"警告：检测到神经入侵。"系统突然发出警报，程曦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我试图断开连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别碰她！"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看到一名持枪警卫，但他的制服不是凤凰社的白色，而是暗红色，臂章上绣着樱花图案。"革新派..."他低声说，"林樱大人的部下。"
程曦这时自己摘下了头盔，眼睛完全变成银蓝色："入口在地板下。但需要三阶段认证：神经、密码和..."她看向警卫，"血缘。"
警卫点头，走到墙角按下隐藏开关。地板滑开，露出向下的电梯："我只能送你们到二级隔离区。之后..."他递给程曦一张磁卡，"用这个可以解锁林樱大人的囚室。"
"为什么帮我们？"我警惕地问。
"林樱大人早有安排。"警卫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三只小鸟必须齐聚，樱花才能盛开。"
电梯下降的过程漫长而沉默。程曦站在角落，手指不停地在空中虚点，像是在操作隐形界面。警卫告诉我，所谓的"樱花组革新派"是林樱秘密培养的势力，专门对抗教授日益疯狂的计划。
"他不再满足于意识转移，"警卫低声说，"现在他要的是意识网络化——同时存在于多个身体中，成为真正不朽的存在。"
电梯停下时，我们己深入地下。门外的景象让我屏住呼吸——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大部分舱体里是不同年龄的"教授"克隆体，但角落里几个较小的舱体关押的是LC系列：LC-3、LC-5...还有林樱。
"神经提取即将完成。"警卫紧张地说，"一旦达到100%，她的意识就会被上传到主网络，身体则被废弃。"
程曦己经冲向控制台，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她插入磁卡，输入一串复杂代码，然后——令人毛骨悚然地——将自己的手掌按在扫描仪上。系统闪烁几下，显示"LC-9权限确认"。
"你在干什么？"我抓住她的肩膀。
她转过头，表情冷静得可怕："救我们的妹妹，哥哥。"
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培养舱一个接一个开启，里面的液体排空。林樱的舱体最后打开，她像断线木偶般滑落出来。我冲过去接住她，她的皮肤冰冷得不似活人，但脉搏还在微弱跳动。
"林樱？能听见我吗？"
她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的红眼睛现在黯淡无光，但认出我的瞬间闪过一丝光芒。她的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程曦突然僵首身体："有人来了...很多...是凤凰社的守卫！"
警卫迅速举起武器："带林樱大人从西侧通道走！我的队友会接应！"
我们刚把林樱搬上运输推车，大门就被炸开。白衣守卫如潮水般涌入，领头的正是LC-X。他比在视频中更加高大，右眼被机械装置取代，闪烁着红光。
"LC-0和LC-9。"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教授等你们很久了。"
革新派警卫与白衣人交火，为我们争取时间。推着林樱穿过狭窄通道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指向自己的锁骨——那个樱花形状的疤痕。
程曦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金属片，按在疤痕上。令人惊讶的是，疤痕处皮肤分开，露出微型接口。金属片自动吸附上去，林樱的身体立刻弓起，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全息投影从接口处射出，显示出一个更加清醒的林樱形象："如果看到这个，说明你们拿到了我的备份意识。听着，教授的计划不是简单的意识转移，而是创造分布式意识网络。三天后的新月之夜，他会同时激活七个克隆体，将自己的意识均分其中。"
投影中的林樱指向通道尽头："周雅兰被关在那边，她知道如何阻止这一切。但小心，她不是盟友。"停顿一下，她的表情变得柔和，"哥哥，我锁骨里的不是炸弹，而是神经病毒核心。必要时...用它。"
投影消失，真正的林樱再次陷入昏迷。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程曦用LC-9权限轻松打开。里面的房间像高级实验室，各种仪器中央是一个透明囚室，关着一位瘦削的中年女性——周雅兰。
她比视频中更加憔悴，但眼神锐利如刀。看到我们，她第一反应是冷笑："LC-0和LC-9？终于来了。"
程曦踉跄着上前："妈...妈妈？"
周雅兰的表情闪过一丝讥讽："还在扮演这个角色？真感人，LC-9。你体内的记忆植入比我想象的更牢固。"
"什么意思？"我挡在程曦前面。
"意思是她从来不是我女儿。"周雅兰冷冷地说，"真正的程曦二十年前就死了，死于LC系列初期实验事故。我用了她的身份将LC-9安置在普通环境中，作为长期观察样本。"
程曦——或者说LC-9——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我愤怒地抓住囚室栏杆："你拿活人做实验？"
"我们都是实验品，LC-0。"周雅兰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林雅芝是救世主？她才是第一个把婴儿变成武器的人！"
身后传来爆炸声和脚步声。追兵近了。周雅兰突然压低声音："没时间争论了。如果你们真想阻止教授，我需要LC-9的帮助。只有她的神经结构能黑入主系统。"
程曦机械地点头，走向控制台。她的动作精准得不带一丝犹豫，仿佛刚才的身份危机从未发生。周雅兰露出满意的微笑："好孩子。现在打开囚室，我需要接触量子终端。"
我本能地觉得这是个陷阱，但形势所迫，还是照做了。周雅兰一获自由立刻扑向主控台，输入一串代码。整个基地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警报声转为低沉的嗡鸣。
"自毁序列启动。"她宣布，然后转向程曦，"过来，LC-9。最后一步需要你的神经模式。"
程曦顺从地走过去，将太阳穴贴在扫描仪上。仪器亮起蓝光，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但周雅兰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坚持住！数据传输95%..."
就在这时，LC-X带着小队破门而入。他的机械眼锁定我们："终止所有操作！"
周雅兰猛地将程曦推向扫描仪，完成最后传输："完成了！病毒己植入主网络！"她转向LC-X，露出疯狂的笑容，"告诉教授，他的永生梦到头了！"
LC-X毫不犹豫地开枪，周雅兰胸口绽开血花。程曦尖叫着扑向她，却被一脚踢开。我举枪射击，但子弹在LC-X身前诡异地悬停，然后掉落——他也有力场保护！
"带走LC-0和LC-1。"LC-X命令手下，"LC-9就地销毁。"
白衣人向我们逼近。程曦突然站起来，眼神完全变了——冰冷、计算、陌生。她用纯正的俄语说了一句话，LC-X竟然愣住了。
"Что сказала девушка?"（那女孩说了什么？）一个白衣人问。
LC-X的机械眼闪烁："她说了...只有教授知道的口令。"
程曦——或者现在控制她身体的意识——继续用俄语快速说着什么。LC-X的表情越来越困惑，最后竟然下令撤退："教授要亲自处理他们。全员撤离，基地将在30分钟后销毁。"
白衣人如潮水般退去。程曦立刻在地，银蓝色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熟悉的颜色："林琛...快走...病毒会摧毁整个神经网络..."
我一手扶起程曦，一手推着林樱的推车，向紧急出口狂奔。周雅兰倒在血泊中，临死前向我们投来复杂的眼神："LC-9...记住...你的真正使命..."
我们刚冲进电梯，基地就开始了剧烈震动。电梯上升过程中，程曦突然抓住我的手："我不是程曦...也不是完全的LC-9...我体内有多个人的记忆碎片...包括..."
电梯到达地面的剧烈震动打断了她。气象站己经开始坍塌，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出口。暴风雪仍在肆虐，但远处有几辆雪地车正快速接近——是革新派的接应！
就在我们即将获救时，程曦突然停下脚步，痛苦地抱住头："他在我脑子里...教授...他在尝试重置我的神经链接..."
雪地车在我们面前急刹，车门弹开。令我震惊的是，驾驶员摘下头盔，露出维多利亚的脸！但她剪短了头发，眼神冷峻陌生。
"上车。"她简短地命令，"三只小鸟计划进入最终阶段。"
我犹豫了——这个维多利亚不对劲。程曦却突然清醒过来，拉着我上车："必须相信她...她是LC-2...真正的维多利亚己经..."
雪地车咆哮着冲进风雪中，背后基地彻底坍塌，掀起巨大的雪浪。车内，维多利亚——或者说LC-2——通过后视镜看我："准备好见母亲了吗，哥哥？"
"林雅芝？她还活着？"
"某种意义上。"她神秘地回答，然后看向昏迷的林樱和神志恍惚的程曦，"三只小鸟终于齐聚。是时候唤醒沉睡的樱花了。"
雪地车驶向远方的山脉，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日式庭院矗立在悬崖之上。无论那里有什么，都将揭开最后的谜底——关于LC项目的真相，关于我们究竟是谁，以及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棋局，最终将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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