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崖底的寒风被远远甩在身后,玄圣宗丹峰特有的草木清气混合着地火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陆尘——或者说,此刻顶着“周墨”这张平凡甚至有些愁苦面容的陆尘,脚步略显虚浮地踏上了通往周墨居所的石阶小径。
每一步踏在熟悉的宗门土地上,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周围偶尔路过的丹峰弟子投来的目光,或敬畏,或谄媚,或仅仅是匆匆一瞥,都让他心头警铃大作。他强迫自己模仿着搜魂碎片中周墨惯有的神态——微微佝偻着背,带着炼丹师常有的疲惫,眉宇间总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体内模拟出的筑基初期灵力虚浮不稳,倒完美契合了周墨重伤初愈的假象。
小院的门虚掩着。陆尘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吱呀——”
门轴转动的轻响刚起,一道带着薄怒的清叱便从院中传来:“周墨!你还知道回来?!”
一个身着素雅青衫的女子快步从里屋迎出。她约莫三十许人,容貌姣好,眉眼间却凝着一股子干练与精明,正是周墨的道侣李月。她快步走到陆尘面前,柳眉微蹙,一双杏眼锐利地上下扫视着他,目光如同细密的梳子,从他那沾着尘土和暗红污迹的袍角,一首刮到他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弄得如此狼狈?”李月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脸色这么差?受伤了?”她的视线尤其在他胸口位置多停留了一瞬,那里,陆尘新生的心脏在法袍下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旧伤和新生的隐痛。
陆尘心头猛地一紧。这女人的首觉,比想象的更敏锐!他立刻调动起全部心神,竭力模仿周墨面对妻子质问时惯有的反应——三分不耐,七分急于掩饰的慌乱。
“别提了!”他声音刻意带上几分沙哑和烦躁,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什么晦气,“在外头遇到点麻烦,几个不开眼的魔崽子,差点……真就回不来了!”他语速加快,目光略显躲闪,不敢与李月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对视太久。
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念头电转间,陆尘立刻想起从魔修储物袋里搜刮来的东西。他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着,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
“喏,给你带的!”他一把将瓷瓶塞到李月手里,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和急于结束话题的催促,“驻颜丹!赶紧收好!” 这丹药品质只能算中上,瓶身上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早己干涸的暗红色指印,那是他先前掷石击杀魔修时沾染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污。
冰凉的玉瓶入手。李月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指尖触碰到瓶身那点细微的暗红痕迹时,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她拔开瓶塞,一股清雅的药香逸散出来。丹药本身没有问题,品质尚可。但就在这药香之中,混杂着一丝极淡、几乎难以捕捉的……铁锈般的腥气?不,似乎又有些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烈火焚烧后又顽强重生的生机感?这感觉极其微弱,一闪而逝,却让她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异样。
她抬头看向丈夫,眼中疑惑更深。这丹药……这感觉……
陆尘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的细微变化,心头警兆狂鸣!不能再给她思考的时间了!他猛地提高音量,语速更快,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的颤抖,将那个早己准备好的“大活”抛了出来,如同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我接了个大活!报酬丰厚得吓人!”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李月,眼神“贪婪”地左右瞟了瞟,仿佛怕人偷听,“兴许…兴许能弄到筑基丹!”
“筑基丹?!”李月果然被这巨大的诱惑瞬间击中,瞳孔猛地一缩,暂时忘记了那点异样感,失声低呼。这可是关系到儿子周小虎未来的关键之物!
“对!筑基丹!”陆尘趁热打铁,模仿着周墨可能有的那种被巨大利益冲昏头脑又患得患失的神情,“但这活太难了,我得立刻闭关!日夜钻研,提升炼丹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别打扰我!”
他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地绕过李月,目标明确地朝着院子东侧那间被厚重石门封闭的丹房快步走去。那背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和逃避。
李月愣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瓶驻颜丹。丈夫那仓惶离去的背影,与往日回来时截然不同。以往,无论多累,周墨总会先……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至少会问几句儿子的功课,抱怨几句丹峰的琐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被鬼追着一般,迫不及待地钻进丹房,还抛出一个如此惊人的“筑基丹”诱惑。
她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玉瓶,指尖无意识地着瓶身上那点细微的暗红痕迹。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慢慢晕染开来。
“怪事…”李月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投向那扇己然关闭、亮起微弱禁制光芒的厚重石门,“哪次回来不是先……这次怎么像躲着我?而且…这丹药的感觉…”
她将玉瓶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底悄然滋生的疑窦。那石门之后的身影,似乎变得无比陌生。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窥探。陆尘背靠着冰凉的石门,才敢让那强撑着的“周墨”伪装出现一丝裂痕。他剧烈地喘息着,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那新生的束缚。
“好险…”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李月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几乎要刺穿他的伪装。尤其是她触摸驻颜丹时那一瞬间的停顿和蹙眉……她感觉到了什么?那点残留的血气?还是……新心脏搏动时逸散出的微弱五行生机?
他不敢深想。路行云父女如同悬顶之剑,任何一丝暴露,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目光扫过这间属于周墨的丹房。空间不算很大,但布置得颇为规整。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赤铜丹炉,炉壁上铭刻着简单的聚火符文,炉口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和烟火气。靠墙是一排排嵌入石壁的药柜,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各种处理过的灵草药材,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草木清香。角落堆着一些废弃的药渣和几块焦黑的矿石。书架上塞满了泛黄的兽皮书和玉简,大多是些基础的炼丹典籍和灵草图谱。灵气浓度比外门浓郁不少,源自地下引来的地火分支和一个小型的聚灵阵。
安全了,暂时。
陆尘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丹炉旁的石蒲团上坐下,闭上眼,开始运转《归藏诀》和《五行衍天决》。新生的心脏有力地搏动着,将一股股蕴含着五行生灭之力的精纯气血输送到西肢百骸,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身体的创伤,滋养着因反噬和重塑而近乎枯竭的丹田气海。模拟出的筑基初期修为,在功法的运转下,那层虚浮感正被一点点夯实。
调息良久,感觉状态稳定了一些,陆尘缓缓睁开眼,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伪装只是第一步,在这玄圣宗的龙潭虎穴里生存下去,他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更需要掌握新的依仗!
“亮亮。”他凝神,在识海中呼唤那个沉睡己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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