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厚重的石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阴流转。唯有赤铜丹炉内跳跃的地火，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成为唯一的时间刻度。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药渣的酸腐气，以及新出炉丹药那驳杂不纯的怪异气息，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陆尘盘坐于丹炉前，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炉口内翻腾的药液。汗水早己浸透了他的内衫，又在炉火的高温下蒸腾成白气，在他发梢凝结成细小的盐粒。他脸上、道袍上，沾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粉和焦黑的痕迹，狼狈不堪。
在他身边，堆积如山的“成果”触目惊心：
左边，是真正的“废丹山”。黑乎乎如同煤球，散发着刺鼻焦味的焦糊块；粘稠成一团、颜色诡异如同污泥的药膏；还有更多是形状扭曲、坑坑洼洼、布满裂纹、甚至渗出不明液体的诡异疙瘩。这些是控火失败、凝丹炸裂、分丹不均的首接产物，毫无价值，只有刺鼻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形态。
右边，稍好一些，是勉强能看出是丹药形状的“残次品堆”。色泽黯淡无光，表面粗糙如同砂纸，丹纹模糊不清甚至根本没有，散发着微弱且驳杂的药力波动。这些大多是聚气丹和回春散，本该是低阶修士的日常消耗品，此刻却如同被遗弃的畸形儿，品质低劣到下品都勉强，更多只能归类为劣质。
“呼……吸……” 陆尘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腾的烦躁和疲惫。他再次将一份亮亮提供的低阶灵草投入炉中，这些灵草数量庞大，但品相参差不齐，蕴含的灵气也稀薄驳杂，正是练手的“好材料”。
“观火……控温……地火之心，脉动在坎位三分……神识牵引，如丝如缕……” 他默念着《天衍丹术》基础篇的玄奥口诀，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捕捉丹炉内每一缕火舌的温度变化，灵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
然而，天级手法岂是易与？
“噗嗤！” 炉内药液猛地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瞬间焦糊！
“嗡！” 灵力震荡频率稍有不协，几团即将凝聚的药液精华如同受惊的鱼群，猛地炸开，溅射在炉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凝固成丑陋的斑块。
“凝！” 陆尘低喝，强行以神识压制，最终出炉的几颗聚气丹，歪歪扭扭，色泽灰败，表面布满麻点，散发出的药气微弱得可怜。
失败！又是失败！
陆尘看着掌心这几颗比废品稍好、却远逊于市面流通下品的劣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巨大的消耗让他都感到咋舌。若非有亮亮提供的近乎无穷尽的低阶灵草支撑，以周墨那点微薄身家，早就破产几百次了。
但每一次失败，并非全无收获。
指尖残留的灼热，让他对地火那狂暴中蕴含的一丝微弱“脉动”有了更清晰的感知。
神识在药液炸开的瞬间捕捉到的那一丝五行生克失衡的轨迹。
强行凝丹时，灵力震荡频率与药性冲突带来的微妙反噬感……
这些细微到极致的反馈，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每一次闪烁，都让他对《天衍丹术》那浩瀚玄奥的理论，有了更深一层的、源自实践的体悟。进步艰难如攀绝壁，但每向上挪动一寸，看到的风景都截然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数周。丹房内，废丹和残次品堆积得如同两座小山，几乎占据了小半空间，连落脚都变得困难。药渣更是遍地都是，踩上去沙沙作响。浓烈刺鼻的气味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陆尘准备再次投入灵草时，贴在石门内侧的一张黄色符纸突然亮起微光，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急促的“嗡嗡”声！
是李月的传音符！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作者“冉冉升起新星”推荐阅读《我在仙门苟到元婴老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陆尘动作一顿，眉头紧锁。符纸里传来李月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充满焦糊味的丹房里：
“周墨！你死在丹房里了吗？家用！灵石呢？！小虎下个月的淬体丹钱还没着落！你那个‘大活’是要把家底都败光不成？！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家用告罄！
陆尘看着满屋的“垃圾”，又感受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周墨的积蓄早被他自己炼丹反噬耗光，魔修那点战利品也换不了几块灵石，无奈地叹了口气。伪装需要维持，这个家，暂时还不能垮。
他起身，走到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木桶旁，粗暴地将那座“废丹山”铲了进去，黑乎乎的焦块和污泥般的药膏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接着，他又拿出几个粗糙的麻布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勉强算“丹药”的残次品分门别类装好——劣质聚气丹一袋，劣质回春散一袋。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门口的石盆边，掬起冰冷的清水胡乱抹了把脸，试图洗去脸上的污迹和疲惫，但眼底的血丝和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焦糊药味却挥之不去。
“吱呀——”
厚重的石门开启。刺目的天光让陆尘下意识眯了眯眼。
李月正抱着手臂，冷着脸站在院中。看到陆尘这副邋遢憔悴、浑身怪味的模样，她眼中的怒火被惊愕冲淡了一丝，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你……你这是钻火炉里去了？”
陆尘没理会她的讥讽，将沉重的木桶和几个鼓囊囊的麻袋拖到院中，一股更浓烈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模仿着周墨面对妻子质问时惯有的不耐和急于脱身的语气，指着那堆“货物”道：“废料，处理掉。这些……次品丹药，拿去坊市贱卖了，换点灵石。”
李月看着那桶散发着恶臭的黑疙瘩和几袋卖相极差的“丹药”，眉头拧成了疙瘩：“就这些破烂，能换几个钱？”
“总比没有强！”陆尘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被看轻”的恼怒，“我还有要紧事，丹炉还热着！” 说完，不等李月再开口，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塞到李月手里——里面是几块刚刚清理丹房角落时找到的、周墨以前遗漏的零碎灵石，加上处理废品能换来的钱，大概也只够买最低档的丹药。
“拿着！给小虎买点固本的丹药！我那个‘大活’到了关键时候，耽搁不起！” 他语速飞快，眼神飘忽，不敢与李月对视，仿佛身后真有猛兽追赶，转身就要逃回丹房。
“周墨！”李月在他身后喊道。
陆尘脚步一顿，没回头。
李月看着手中轻飘飘的灵石袋，再看看地上那堆散发着怪味的“货物”，最后目光落在陆尘那仓惶逃回丹房的、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背影上。她低头，又看了看手中那几块成色普通的灵石，足够买几瓶最基础的固元丹给儿子。
品质……似乎比周墨以前炼废的那些次品丹药要好一点点？至少没有明显的杂质黑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大的疑云覆盖。
“你爹这次回来……”李月转向旁边刚从外面野回来的儿子周小虎，后者正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院中那桶废料。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炼丹炼得人都魔怔了…这天赋，真是说变就变？”
周小虎撇撇嘴，毫不在意：“管他呢，娘，有丹药就行！我出去玩了！”说完，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李月独自站在院中，看着紧闭的丹房石门，又掂量了一下手中轻飘飘的灵石袋，最终目光落在那桶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废料上，久久无言。那石门之后的身影，连同这满院的怪味和眼前的窘迫，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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