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谷园的清晨，是被薄雾、泥土气息和灵植清甜混合的味道唤醒的。湿冷的空气带着初冬的寒意，却也比听雨轩那死寂的阴冷多了几分生机。陆尘站在分配给自己的那一小片下品灵谷田埂上，脚下是松软的黑色灵土。
他换上了沾着新泥点的粗布短褂，接过陈老分配的工具——一把半旧的锄头，一个木桶，还有一小袋据说能微弱促进灵谷生长的草木灰肥料。月俸也涨了，每月三块下品灵石加十颗辟谷丹。三块灵石，对于杂役而言己是巨款，但陆尘掂量着那三块灰扑扑、蕴含稀薄灵气的小石头，心中毫无波澜。
“陆尘！这片就归你了！”管事陈老，一个须发半白、眼神有些浑浊的老修士，指着眼前这块约莫半亩的田，“除草要净，松土要匀，引水要缓，最关键的是灵雨术！每月初一、十五必须施展一次，雨量、覆盖、灵气分布都有规矩！弄砸了，扣你灵石！”陈老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交代完便背着手踱向别处。
陆尘恭敬地应了声“是”，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领地”。青黄相间的灵谷禾苗长势尚可，但田垄间杂草丛生，土壤板结，显然前任照料得并不用心。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泥土、腐殖质和淡淡草木灰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劳作开始。
他弯下腰，如同最普通的杂役。拔草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精准。指尖拂过泥土，避开禾苗脆弱的根系，将那些与灵谷争抢养分和水分的杂草连根拔起，动作轻柔得如同抚过易碎的琉璃。每一次手指的起落，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
松土时，锄头落下，深浅恰到好处。既不伤及浅表的根系，又能有效地破碎板结的土块，让空气和水分更容易渗透。泥土翻开的瞬间，散发出新鲜的气息。他的动作沉稳而富有节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浪费，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雕刻。
引水是最耗体力的。他需要从田边的引水渠中，用木桶一桶桶地将水提上来，再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浇灌在田垄间。水流在他的控制下，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漫过泥土，没有形成任何冲刷的沟壑，确保每一寸土壤都能得到浸润。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新来的杂役在“笨拙”地学习，动作甚至显得有些“慢”和“过于小心”。没有人注意到，在那看似笨拙的动作下，隐藏着对力量、对角度、对土壤结构近乎苛刻的精微掌控。这并非天生，而是《归藏诀》锁死灵力后，身体在无数次尝试中被迫锤炼出的本能控制力，更掺杂了《九寰阵经》基础符文对“平衡”与“结构”的微妙理解。
真正的考验，在于灵雨术。
每月初一、十五，是固定施展的日子。每当此时，陆尘便如同一个蹩脚的学徒，在众目睽睽之下，装模作样地掐着那套生涩无比的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依旧是错误百出的咒语）。丹田内，被《归藏诀》锁死的水行灵力，被他分出一丝最微弱、最不稳定的气息，刻意引导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噗——
一片稀薄得近乎透明、范围仅勉强覆盖田块中心一小片区域的细小水雾，在他“吃力”的引导下晃晃悠悠降下。雨丝稀疏无力，灵力波动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雨量？只能说聊胜于无。覆盖？更是一塌糊涂。田块边缘的禾苗几乎沾不到半点。
“嗤…”旁边田块的老杂役王麻子忍不住嗤笑出声，“我说陆小子，你这灵雨术，是给蚊子洗澡呢？还是省点力气吧，别白费灵力了！”其他杂役也投来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
陆尘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窘迫”和“沮丧”，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低声道：“王…王哥说的是，弟子愚钝，还在…还在摸索。”他低下头，仿佛被打击得不轻。
然而，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当整个灵谷园陷入沉睡，只有虫鸣与风声为伴时，陆尘的身影会悄然出现在他那片田块最偏僻的角落。
这里远离道路，背靠一片稀疏的杂木林，月光被枝叶切割，投下斑驳的光影，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他盘膝坐下，《归藏诀》运转，气息彻底沉寂，融入黑暗。心神沉入识海，再次观想起《九寰阵经》中那几个与水木灵气相关的基础符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在仙门苟到元婴老祖》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一次，不再是生涩的模仿，而是带着理解和揣摩。
指尖微动，丹田内被锁死的水行灵力分出一丝，远比白日里“表演”时精纯、稳定得多！在符文的精妙引导下，灵力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精准雕琢。
空气微微震颤。
一片仅有桌面大小、却凝实了许多的淡蓝色雨云，无声无息地在他头顶凝聚。雨丝，细密而均匀，蕴含着精纯柔和的水行灵气，如同情人的低语，温柔地洒落。
范围依旧不大，仅能覆盖一小片区域。但陆尘的意念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阵盘在操控！每一滴雨丝都精准地落在禾苗的叶片、茎秆、以及最重要的根部土壤周围！灵气被均匀地渗透进土壤，滋养着根系，甚至能微妙地引动土壤中微弱的木行生气，形成一个小小的、良性的滋养循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被他私下灌溉的那一小片禾苗，在精纯灵雨的滋养下，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更加青翠，茎秆更加坚韧，散发出的微弱生机也强了一丝。
每一次成功的施展，都伴随着心神的巨大消耗和对灵力更精微的掌控。汗水浸湿内衫，在寒夜中迅速变冷，但他眼神专注而明亮。这是真正的修炼，是对《九寰阵经》基础的实践，更是对自身力量的锤炼。他如同一个在黑暗中打磨璞玉的工匠，耐心而执着。
白日的劳作继续。除草、松土、引水，以及那拙劣的灵雨术表演。他依旧沉默寡言，对老杂役们的嘲笑充耳不闻，对管事陈老偶尔的呵斥报以谦卑的低头。他像一块真正的顽石，被踢到角落，就安静地待着，不争不抢，毫无存在感。
但变化，在细微处悄然发生。
他负责的田块，整体长势依旧“平庸”，甚至因为边缘区域得不到有效灌溉而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然而，在田块的中心区域，那几小片被他深夜偷偷用精纯灵雨滋养过的禾苗，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叶片更加厚实油亮，茎秆明显粗壮了一圈，抽穗的速度似乎也快了那么一丝。这种差异被他巧妙地控制在不引人注目的程度，混杂在整片“平庸”的田块中，如同几颗稍显的谷粒混在瘪谷里。
偶尔有杂役路过，瞥一眼他的田，也只是摇摇头：“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中间这几株长得还行，可惜了边缘的。” 无人深究。
陆尘对此置若罔闻。他领取那份微薄的月俸——三块下品灵石，十颗辟谷丹。灵石灰扑扑的，蕴含的灵气稀薄驳杂。辟谷丹是最劣等的，只能提供基本的饱腹感，味道如同嚼蜡。
他开始了精打细算。
辟谷丹，每日一颗，绝不浪费。省下的九颗，被他小心地包好，藏在贴身的破布囊里。
三块灵石，更是重中之重。他一块都舍不得用。在休息的间隙，他会装作不经意地靠近那些喜欢闲聊的老杂役，听着他们抱怨物价，谈论山下坊市的见闻。
“青石坊市的符纸又涨价了！一沓下品空白符纸要一块半灵石！抢钱啊！”
“散修摆摊的地方更乱，听说前两天还有人被劫了，就在坊市外不远的小树林…”
“丹药？想都别想！最差的止血散都要五块灵石一瓶！”
“材料？低阶矿石碎块倒便宜，但买来有屁用？你会炼器？”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碎片，被陆尘不动声色地收集、整理，烙印在脑海。青石坊市、物价高昂、散修劫道、符纸材料……一张模糊而危险的地图在他心中缓缓展开。
夜深人静，他躺在简陋的通铺上，听着同屋杂役此起彼伏的鼾声。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草席上划过，勾勒着《九寰阵经》中最简单的一个聚灵符文轮廓。脑海中盘算着：一块半灵石一沓符纸，一块灵石能买一小盒劣质朱砂……省吃俭用，下个月就能攒够第一次尝试制符的材料钱！
他闭上眼，丹田深处那缕被《归藏诀》牢牢锁死的五灵之气，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脉，沉静而稳固。灵谷田中心那几株悄然茁壮的禾苗，是他无声耕耘的见证。而藏于破布囊中的三块灵石和九颗辟谷丹，则是他在这荆棘仙途上，为自己积攒下的第一粒沙。
聚沙成塔，藏锋于拙。在这看似重复枯燥的灵谷园劳作中，陆尘如同一块沉入水底的顽石，正以无人察觉的方式，悄然积累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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