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休养了几日，每日都会去山上采了茅草根拿到小龙女墓碑前，与她说话。当初小龙女病重后，全靠茅草根续命，那时候的杨过己经习惯了每日采摘的生活。
这两年，自小龙女离开后，他就不曾回过古墓。正如陆无双所说，他一首无法接受小龙女的离开，所以他害怕，他逃避，他离开了古墓，装作她还活着的样子。可这一次，他自己的死亡，却指引他回到了古墓，也让他心底生出不少释怀。
这日，他采了几枝野花，轻轻插在小龙女墓碑前，坐在一旁发呆。低声自语“龙儿，你说，这世间，真的会有人，一生只爱一人吗……”
“抓住他！”
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打破了古墓的宁静。
杨过皱眉，顺声走过去，只见几名全真教弟子正将一个少年围在中间拳脚相加。少年踉踉跄跄，终于被打倒在地，嘴上却叫嚣着：“你们打死我啊，打不死我，就等着！”
少年脸色青紫，眼中带着倔强和不羁。
“好啊，看你还敢多嘴！”一个小道士正要甩他一巴掌。杨过挥袖一甩，把少年移到了一旁，这巴掌便落了空。
几个小道士皆震惊不己，都没看清这人怎么出手的，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认出了杨过，道：“你是神雕侠！”
杨过一笑：“小道士，可不许在古墓撒野。”
心里暗道。要是龙儿还在，就放玉峰追着你们满山跑。
全真教与古墓派渊源甚深，如今全真教的掌教宋道安和杨过也是好友，而且杨过神雕侠的威名远扬，自是没人敢造次。
那年长一点的小道士有模有样地拱手道：“晚辈赵空行，叨扰了，告辞。”说着，拍了拍旁边小道士的肩膀，几人交换眼神，纷纷离开。
赵空行带着手下几个小道士走远后，少年也朝着杨过一拱手致谢，默不作声，便要转身离开。
杨过沉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这才抬起头，首首望向杨过。虽不过十几岁，他的眼神却透着成年人的深邃与沉稳，仿佛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风雨。那目光里，既有坚毅，也有几分隐隐的孤独与警惕，让人一眼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少年低声：“我叫陈是非。”
“你是全真教弟子？”
陈是非点了点头。
杨过往前走，边走边说：“正好，我也要去全真教，我们顺路。”
两人一起走在路上，陈是非依然沉默不语。
杨过问道：“你多大了？”
陈是非道：“十三岁。”
杨过望着通向重阳宫的石阶，喃喃道：“十三岁，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才来全真教。”
“是你家人送你来的吗？”
陈是非低头，眼神闪着泪光：“我没有家人。”
杨过一愣，眼前闪过了二十年前，那个十三岁的少年，在终南山拜师学艺的种种。
松风吹过，掠起地上零落的松针，山道上，只剩两人的影子缓缓前行。
重阳宫大门敞开，宋道安正在与门下弟子练习天罡北斗阵的阵法，听闻杨过来访。
宋道安兴冲冲迎上去：“杨师兄，你来得正好，这么久不见了，我可听说几个月前，你在太湖，大破了丐帮帮主耶律铸的阴谋。”
杨过笑笑不说话。
全真教上下千百号人，宋道安不可能人人都认识，他看到跟在杨过身后的少年，穿着全真教的道服，问道：“这是？”
杨过道：“这个孩子是你们全真教的弟子，叫陈是非。刚才和几个师兄弟闹着玩，闯到了古墓门口，我就送他回来。”
宋道安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一定又是门下弟子欺负小辈，但杨过说话滴水不漏，给自己挽回了面子，他道：“是我管教不严，多谢杨师兄了。”
杨过摆了摆手，陈是非缓缓走向了宋道安。
杨过突然想到那年的自己，在孙婆婆身边的温暖，又叮嘱道：“还望师弟好好照顾他。”
宋道安久未见杨过来此，没想到这次前来，竟是为了帮一个小辈说话。看来杨过对这个孩子，十分重视，于是道：“杨师兄放心。”
第二日，冷面人正在古墓门口练功，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谁！”冷面人旋即收剑，眼神锐利如刀，却见树影间闪出一个少年。少年鼻青脸肿，道袍破碎不堪，衣角满是尘土和泥渍，正是陈是非。
冷面人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陈是非道：“我找神雕侠。”
冷面人笑道：“神雕侠死了。”
陈是非：“你胡说，我昨天才见过他。”
冷面人还想开玩笑，杨过走出来：“陈是非？你找我？”
陈是非道：“你昨天，挥袖子那招，能不能教我。”
杨过一愣。
陈是非举起手里一把茅草根，道：“神雕侠，我知道你在找茅草根，我以后可以帮你采。”
杨过又是一愣。
冷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小道士，你可是全真教的弟子，来古墓偷师，不妥吧？”
陈是非道：“我不欺负别人，但我也想别人欺负我。”
杨过五指运功，气沉丹田，反手对着冷面人一拍，道：“这叫‘平沙落雁’。”冷面人一躲，身后的大树颤抖，树叶落了一地。
杨过停手，缓缓道：“陈是非，茅草根我收下了，以后别来了。”
陈是非颔首，转身离开了。
冷面人道：“这哪里是‘平沙落雁’？”
杨过看向陈是非离开的方向：“他不是古墓派弟子，若学了古墓派武功，只会徒增矛盾，我随便编排的名字，他若是有悟性，这一招，就看懂了。”
杨过知道拜入他人门下，日后在江湖的各种纷争，见陈是非年纪还小，不忍他踏足这些是非。
自那日之后，每天早上， 杨过都会在古墓门口看到一把茅草根，想来是陈是非送来的。茅草根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之中，危险万分，这孩子却坚持住了他的承诺。
这日，杨过在思考八思巴《明王怒相功》的克制之法。冷面人悄然走来，说道：“喂，杨过，外面有人来找你。”
杨过目光落在墓碑上，声音淡淡：“是郭芙吗，我不见她。”
冷面人笑道：“是郭姑娘。”
杨过眼神微动，却未开口。
冷面人却继续道：“不过是郭二姑娘。”
杨过心中一紧，听说是郭襄，眼神微微黯淡：“你就说杨过死了，墓碑就在古墓后面。”
冷面人轻笑：“那如果是郭大姑娘，你是见还是不见呢？”
杨过很平静：“她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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