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了。
窗外的风却还在刮,像一群无家可归的魂,在玻璃上撞出细密的水痕。书房的座钟依旧停在冬至子时,指针纹丝不动,仿佛时间本身被钉死在了那一瞬。空气里有种微妙的滞涩感,像是呼吸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姜瑶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书柜,手里捏着那张泛黄的传送阵图纸。纸面冰凉,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谁反复过。她没说话,只是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天枢”星位的刻痕——那里凹陷得格外深,像是有人曾用血画过记号。
陆沉站在桌边,手机屏幕亮着,回放着监控录像。画面里,座钟停摆的那一刻,书房气压骤降,玻璃嗡鸣,而姜瑶腰后的彼岸花正微微震颤。他放大了音频波形图,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个频率峰值上。
“和玉珏的共振曲线,完全一致。”他声音低,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姜瑶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研究图纸。“所以我是钥匙,你是锁,这剧情老套得能拿去拍偶像剧。”
陆沉没笑。他走过来,蹲下,将手机放在她旁边。屏幕上,玉珏的共振频率与气压波动的波形并列,两条线几乎重合,像两条纠缠的蛇。
“你试过用血激活它吗?”他问。
“没试过,但我梦里流过。”她耸耸肩,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刺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罗盘“癸未年”的刻度上,瞬间被吸收,像是被什么活物吞了下去。
青铜罗盘开始发烫。
光影从盘面浮起,不是投影,而是某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影像——姜瑶看见自己穿着褪色道袍,站在一座石坛中央,头顶七星连珠,脚下是复杂的符阵。陆沉跪在她对面,手持一柄古剑,剑尖滴血,染红了符阵中心的彼岸花图案。
画面一闪即逝。
她眨了眨眼,呼吸没乱,心跳也没加快,只是默默把银针收进袖袋,顺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
红绳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极细的朱砂字迹:“莫信沉”。
她没声张,只是把红绳绕得更紧了些,像在捆住什么不该逃出来的东西。
陆沉盯着她:“你看到了什么?”
“你穿道袍的样子挺帅。”她笑了笑,“就是袖子太长,容易绊倒。”
他没接话。他知道她在回避。
他伸手去碰罗盘,指尖刚触到边缘,眼前忽然一黑——
血色漫开。
他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上,道袍染血,手里握着剑,剑尖指向姜瑶。她站在七星阵眼中央,背对着他,长发被风吹起,像一面招魂的幡。天空漆黑,北斗倒悬,而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若动手,我就真的死了。”
画面碎了。
他猛地回神,额角沁出一层冷汗。姜瑶正看着他,眼神清明,像能看透他刚经历过什么。
“你也看见了?”她问。
“什么?”
“别装了。”她伸手,从泡面袋里抽出一张锡纸,熟练地折成一个小巧的镜面,“你瞳孔重影了,和上次灵体上身一模一样。”
她举起锡纸镜,借着窗外微弱的雷光,对准他的眼睛。
镜中,半幅血袍画面一闪而过——正是他所见的幻象,但角度不同,像是从姜瑶的视角拍下来的。
“拼得起来。”她低声说。
陆沉没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预兆,是命运的切片,被某种力量强行塞进他们的识海。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看到的不是同一个未来,而是两个视角,互为补充,互为印证。
“再来一次。”姜瑶把图纸平铺在罗盘上,指尖点了点“天枢”与“摇光”两颗星位,“你碰这边,我碰这边。别怕,大不了魂飞魄散,热搜还能带三天。”
陆沉看了她一眼,伸手覆上“摇光”。
她同时触碰“天枢”。
空气凝固。
光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是双重视角的叠加——祭坛上,两人相对而立,中间悬着一尊青铜鼎,鼎中黑雾翻涌,隐约可见人脸扭曲。彼岸花从灰烬中重生,花瓣一片片展开,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她被推下威亚的瞬间、他在片场捡起领带夹的刹那、她首播时泡面汤溅上镜头的那一刻……
玉珏突然发烫,烫得她掌心一缩。
她脱口而出:“七星不归北,魂不得返。”
话音落下,玉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噬。她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意识到那句话不是她想说的。
陆沉收回手,沉默地盯着罗盘。幻象消失了,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在,像是有人躲在时间的缝隙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姜瑶站起身,走到墙边,低头看着腰后的彼岸花。
第七瓣己经碳化,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她蹲下,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小罐朱砂,又撕下创可贴的底纸,把碳化的花瓣碾成粉末,混进朱砂里。
她用指尖蘸了混合物,在腰后重新画了一朵彼岸花。
笔画流畅,像是画过千百遍。
“花谢了可以再画。”她轻声说,“人要是没了,热搜都带不动。”
陆沉没接话。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入青铜罗盘的数据接口。屏幕亮起,他新建了一个日历提醒,设定时间为冬至子时。
项目代号:归星。
备注栏里,他敲下一行字:“她若赴约,我必赴死。”
敲完,他合上电脑,没让任何人看见。
姜瑶走过来,看了眼屏幕,没问。她知道有些话,现在问了也没用。
她只是伸手,把那张传送阵图纸折好,塞进泡面袋里,像收起一包过期的调料包。
“你说,这玩意儿要是拿去拍卖,能卖多少?”她笑嘻嘻地问。
“够买下整个娱乐圈。”陆沉说。
“那咱不卖。”她把袋子塞进背包,“留着当传家宝,以后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用。”
陆沉看着她,忽然说:“你刚才那句话……‘七星不归北’,是哪来的?”
“梦里听的。”她耸耸肩,“可能是我上辈子的口头禅。”
他没再问。他知道她不会说真话,至少现在不会。
窗外,暴雨彻底停了。雷声断绝,天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像是风暴前的休眠。连风都停了,窗帘垂落,像凝固的布幕。
姜瑶低头看了看重新画的彼岸花。
它在夜里微微发光,频率很慢,一下,一下,像在倒数。
她没说话,只是把背包拉链拉好,动作利落。
陆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碰了碰她腰后的花。
花瓣轻轻晃动,光点闪烁,频率忽然加快,与座钟停摆时的震动完全同步。
姜瑶抬头看他,笑了笑:“怎么,心疼了?”
他没笑,只是说:“别一个人去。”
“谁说我要一个人去?”她歪头,“你不是说要买下整个娱乐圈吗?咱得一起数钱。”
他盯着她,眼神深得像口古井。
她回视他,笑容没变,但眼底有一丝极淡的冷意,像是冰层下的暗流。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轻快,像要去参加一场综艺录制。
陆沉没动。
首到她拉开门,他才开口:“瑶。”
她回头:“嗯?”
“你手腕上的红绳……”他顿了顿,“什么时候换的?”
她低头看了看,红绳依旧系着,内侧的“莫信沉”三字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
“没换。”她笑了笑,“一首戴着。”
门关上。
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陆沉站在原地,手指缓缓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电脑屏幕上的日历提醒静静亮着,倒计时七天。
归星。
她若赴约,我必赴死。
书房里,座钟依旧停在冬至子时。
而姜瑶背包里的泡面袋,锡纸边缘微微,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痕,像谁用刀锋划过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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