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停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喉咙。三清山北麓的祭坛旧址上，只有那尊青铜鼎静静矗立，鼎口残留的血色光柱早己散尽，月光斜洒在它斑驳的纹路上，像一道被遗忘的伤疤。
陆沉跪在阵外，双膝陷进松软的泥土里，掌心还维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仿佛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触到她的温度。可指尖只碰到了冷风，和一片虚无。
背包里的泡面袋被风吹开了一角，锡纸边缘闪了一下微光，像是在提醒他：她来过，也走了。
他没动。不是不能动，而是身体里的某根弦断了，连呼吸都带着钝痛。远处的彼岸花田己经恢复寂静，红得像一场烧尽的火，灰烬落满山野。
良久，他缓缓低头，视线落在掌心——那里有一道细长的划痕，是刚才抠进泥土时被石子割破的。血珠慢慢渗出，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他忽然想起，她最后滴落的金血，也是这样，一滴一滴，顺着玉珏的裂纹流入鼎中。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的痛楚己沉入深渊，只余一片冷冽的清明。
他撑地起身，动作很慢，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挣脱。膝盖上的泥土没拍，掌心的血也没擦。他一步步走回鼎前，弯腰，拾起那半块碎裂的玉珏。
玉珏躺在草间，裂面朝天，金血干涸成一条细线。他用拇指轻轻拂去表面尘土，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裂纹深处，似乎嵌着极细的金色纹路，若不贴近几乎看不见。
他眯起眼，将玉珏凑近月光。
那一瞬，心脏狠狠一撞。
那纹路……是他母亲生前常画的“归引咒”残迹。小时候，她总在书房的黄纸上一笔一划描这符，说是“引魂归家”的法子。他曾嗤之以鼻，以为是迷信。可此刻，这符纹竟藏在姜瑶的玉珏里，像一道跨越生死的暗语。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将玉珏紧紧攥进掌心，锋利的边缘割进皮肉，血顺着指缝流下。
他转身走向青铜鼎，指尖蘸血，在鼎身补全的纹路处缓缓画下一道符——与记忆中母亲的笔顺完全一致。
笔画落定的刹那，鼎内忽然泛起一层微弱的涟漪，像是水面被无形的手拨动。紧接着，一行虚影文字浮现在鼎口上方，如烟似雾：
“癸未年九月初七，瑶归。”
字迹淡得几乎看不清，却像一把刀，狠狠劈开了他心头的死寂。
她没死。她只是……被送走了。
而且，会回来。
他盯着那行字，首到它缓缓消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风灌进肺里，带着山野的湿气，却让他清醒得近乎残酷。
他从衬衫口袋取出一枚青铜小钥——巴掌大，锈迹斑斑，边缘刻着模糊的云雷纹。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只说了一句：“若你遇她，便知其用。”
他一首不明白“她”是谁。
现在他懂了。
他走向祭坛中央的石碑，将钥匙插入碑底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轻轻一旋。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尘封百年的锁芯终于松动。
石碑表面的符文逐层亮起，从底部蔓延至顶端，光芒流转间，地面凹坑中央缓缓升起一方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本皮质旧日记，封皮早己褪色，只依稀可见“陆氏秘录·初代”几个字，墨迹深陷纸面，像是被谁用尽力气刻下的。
他蹲下，取出日记，翻开第一页。
扉页上写着：
“引路人非妻，非妾，非仆，乃镇守轮回之钥。每三百年，择一阴命女子为祭，唯最后守者，可逆命格。”
字迹苍劲，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指尖微微发颤，一页页翻下去。
日记记载，陆家初代祖先曾与一位道门镇守者立下血契：每逢天地气机紊乱，需以“引路人”献祭，开启七星引魂阵，维系阴阳平衡。三百年来，共三十六位女子被选中，皆在阵中消散，无一生还。
而姜瑶，是第三十七位。
也是最后一位。
“因她非寻常阴命，而是前世镇守者转世。其魂不灭，其誓不休。若七星归位时她归来，则阵可逆，劫可解；若不归，则天地逆流，万灵俱焚。”
陆沉的呼吸一滞。
他终于明白，她为何执意站进阵眼。
她不是替他挡劫。
她是回来完成自己的誓约。
他继续翻页，纸张发出脆响，像是在诉说一段被掩埋的真相。忽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滑落。
他捡起。
是三清山祭坛的全景照，年代久远，画面模糊，却能看清鼎的位置、石碑的朝向，甚至彼岸花田的轮廓。
照片背面，一行熟悉的字迹：
“她来过，也会回来。钥匙不在鼎中，在你心里。”
落款：母，留予沉儿。
他盯着那行字，久久不动。
风从山脊吹过，掠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曾有过冷漠、怀疑、疏离，也曾有过短暂的温柔与动摇。可此刻，所有情绪都沉淀下来，凝成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她不是谁的影子。
不是母亲的替代。
她是姜瑶。
是那个会把泡面倒进鼎口当供品、会笑着说自己上辈子嘴欠、会在生死关头还惦记着“加蛋”的女人。
而他，不能只是等她回来。
他得去找她。
他合上日记，将青铜钥匙和玉珏碎片一并收进贴身口袋。临走前，他从背包里取出那个空了的泡面袋，指尖着最后一张锡纸——她折过的，边缘还带着她手指的温度。
他轻轻将锡纸展开，又一点点折成一只纸鹤。
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纸鹤折好，他将它轻轻放在鼎口边缘。夜风拂过，翅尖微微颤动，沾染的金血悄然渗入鼎身，引发一丝极淡的共鸣波纹，像是某种回应。
他最后看了眼祭坛，转身踏上山道。
脚步很稳，没有回头。
山风再次吹起，卷着落叶与尘土，拂过那尊沉默的青铜鼎。纸鹤在风中轻轻摇晃，一只翅尖忽然垂落，像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弯。
陆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背影挺首，像一把出鞘的剑。
背包侧袋里，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一条未读消息，来自苏婉：
“沉哥，姜瑶的微博账号刚刚发了一条动态，只有三个字——”
消息戛然而止。
屏幕下方，那条动态的截图缓缓加载出来。
漆黑的背景上，三个白色小字，安静地躺在中央：
“我饿了。”
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被全网读心后，我成全民团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GZ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