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文明督导”行动，取得了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成功。
消息传回省府，吴敬仁科长激动得差点把他的宝贝紫砂壶给摔了。他立刻写了一份热情洋溢的简报，呈送给秘书长和主席办公室，字里行间把“文明新风督导处”的功绩，以及他自己“知人善用、领导有方”的能力，吹嘘得天花乱坠。
而作为这一切的总导演，向辉甲却并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坐在那间己经成为“战时指挥部”的档案室里，面前摊着那张手绘的街道图，眉头紧锁。他知道，今天的一切，都只是浮在水面上的表演。他撬动的，是警察厅、商会、教育会这些“地上”的力量。但长沙城，还有一套并行的“地下”秩序。那套秩序的掌控者，还没有发声。
他们在观望。 而这种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内心吐槽：“就像发布会开完了，媒体好评如潮，但真正的渠道商和经销商还没表态。他们要是不点头，你这产品，根本铺不出去，死路一条。”
刘师爷端着茶壶，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看了一眼向辉甲凝重的脸色，低声说道：“小向处长，今天动静不小。南城那一片，是袍哥会‘洪顺堂’的地盘。你这么一搞，是坏了人家的规矩啊。”
向辉甲点了点头。他那封信，也给袍哥会送去了。但和另外三家不同，袍哥会那边，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这不正常。 按照江湖规矩，要么给你面子，派人来打个招呼；要么不给你面子，首接派人来捣乱。这种不理不睬，说明他们在评估，在掂量他这个“督导处”的分量。
“他们会来的。”向辉甲笃定地说。
话音刚落，档案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阳光被三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在地上投下压迫感十足的阴影。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黑色短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虎头纹身的精壮汉子。他身后跟着两个眼神凶悍的随从，手里都盘着两个铁胆。
整个档案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刘师爷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他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那汉子目光如刀，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坐在主位上、面不改色的向辉甲身上。
“哪个是向处长？”他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粗粝而冰冷。
作者“家产十亿的穷光蛋”推荐阅读《长沙城的民国小吏：官路十八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危机升级。之前的冲突，无论是修复文件，还是应对莫任敏，亦或是与官僚周旋，都还停留在“文斗”的层面。而此刻，冲突正式进入了“武斗”的威胁范畴。对方带来的，是赤裸裸的、来自地下世界的暴力气息。这是对向辉甲胆识和应变能力的终极考验。他之前所有的“小聪明”和“办公室政治手腕”，在绝对的暴力威胁面前，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读者会为主角捏一把汗，他的“苟道”哲学，在这里还能奏效吗？
向辉甲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但他知道，他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在这里，谁先怂，谁就输了。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对方的目光，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略带玩味的笑容：“我就是。几位大哥，是哪个山头的？来我这小庙，有何贵干？茶水简陋，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他一开口，就是半文半白的江湖腔。这是他在前世看过的无数港片和武侠小说里学来的，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场。他既没有摆官威，也没有卑躬屈膝，而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平等的、可以对话的位置上。
那虎头纹身汉子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竟然能如此镇定。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煞气不减。
“我叫陈虎，洪顺堂的。”他拉过一条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将桌上的文件扫到一边，“向处长，好大的威风啊。不声不响，就在我洪顺堂的地盘上，又是设卡，又是清街，还弄了一帮小屁孩来指手画脚。怎么，这是没把我们袍哥会放在眼里啊？”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哐当”一声，将手里的铁胆砸在了桌上，桌子应声一震。
赤裸裸的威胁。
谈判正式开始，但这是一场实力极度不对等的谈判。向辉甲唯一的筹码，就是他那个“代理处长”的身份，和他身后代表的、虚无缥缈的“省府威严”。他必须在这场心理博弈中，为自己争取到生存空间，甚至将对方，也拉入自己的计划之中。他必须从一个“规则破坏者”，变成一个“新规则的制定者和利益分配者”。
向辉甲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伸手拿起那颗冰冷的铁胆，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轻轻放回桌上。 “陈虎大哥，你这话，就说得太见外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是不把袍哥会放在眼里。恰恰相反，我是太把你们放在眼里了。所以，我今天不是在坏你们的规矩，而是在给你们……送一场天大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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